郑海接过地图时,范·德·胡特的第二发炮弹击中了锅炉舱。爆炸声震耳欲聋,滚烫的蒸汽混合着冰雾喷涌而出,士兵们在高温与严寒的夹击中倒下,惨叫声撕心裂肺。郑海看见徐达带着“飞鱼号”的残兵冲回来,他们的小艇已经消失,十几个人踩着浮冰向“镇洋号”游来,冰水没到脖颈,每划动一下,头发上就多一层白霜。
“放下绳梯!”郑海嘶声喊道,自己先抓住绳梯往下爬。冰海刺骨的寒冷瞬间浸透甲胄,他感觉血液都要冻僵了,却死死盯着徐达的方向。徐达离绳梯只剩丈许时,一块浮冰突然翻转,将他卷入水下。郑海纵身跃入海中,在冰缝里抓住了徐达的手,那只手已经冻得像块铁,指甲深深掐进郑海的皮肉。
两人被拉上甲板时,都已冻得说不出话。郑海看着徐达发紫的嘴唇,突然解下自己的棉甲裹在他身上——那件甲胄里缝着澳大利亚原住民送的袋鼠皮,是整个舰队最保暖的物件。
“将军……你……”徐达的牙齿打着颤,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郑海拍了拍他的脸,转向剩下的士兵:“愿意跟我闯冰缝的,拿起桨!”
二十七个士兵站了出来,他们的甲胄上都结着冰,眼神却像炉膛里的火。郑海将李善长的地图铺在甲板上,用刀背刮去冰碴:“从这条裂缝穿过去,绕到他们后面,用火箭烧光他们的补给船!”
“镇洋号”小心翼翼地驶入冰缝,两侧的冰壁高得望不见顶,冰棱像利剑般悬在头顶。船底擦过冰层的声音让人牙酸,每一次碰撞都让船身剧烈摇晃。郑海站在船首,用刀鞘敲打冰壁,听着回声判断厚度,忽然想起祖父郑和的航海日志里写:“行于绝境,心要比冰硬,胆要比海大。”
穿出冰缝时,黎明刚好刺破乌云。荷兰舰队的补给船正停在一片相对平静的冰海,船员们在甲板上生火取暖,没人注意到身后的阴影。郑海举起“镇海刀”,阳光突然从刀面反射,照亮了补给船的帆布。
“放!”
最后十支火箭腾空而起,精准地点燃了堆满冰煤的货舱。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染红了半边天,连远处的冰山都被映成了粉红色。范·德·胡特的旗舰在冰缝外疯狂鸣炮,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补给船沉入冰海。
郑海望着渐渐远去的欧盟舰队,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沫溅在结冰的甲板上,像绽开的红梅。徐达挣扎着递来半块肉干,郑海咬了一口,却发现自己的牙齿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
“还有多久到南极大陆?”他问信号兵,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信号兵望着罗盘,指针终于不再摇晃,稳稳指向南方:“将军,按航速,再有一日就能看见陆地了。”
郑海望向那个方向,海平面与天空相接的地方,有一道淡淡的白光。他想起朱元璋的谕旨:“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可为大明疆土。”此刻他才明白,所谓疆土,从来不是地图上的线条,而是脚底下踏过的每一寸冰,每一寸海。
风暴渐渐平息,“镇洋号”的帆布重新升起,在晨光里猎猎作响。郑海让士兵们收集浮冰融化成淡水,又把最后一点冰煤分给大家。徐达裹着袋鼠皮甲胄,正用冻裂的手指修补破损的船帆,他的佩刀没了,就用匕首割绳子,血珠滴在帆布上,冻成了小小的红点。
“等登陆了,”郑海对他说,“咱们建个据点,就叫‘望明站’,让这里的冰都知道,大明的人来过。”
徐达笑着点头,眼角的冰碴簌簌掉落。远处的海面上,欧盟舰队的影子已经消失在风暴里,但郑海知道,他们还会再来。这片冰海,注定不会平静。
船继续向南航行,冰越来越厚,海越来越蓝。郑海站在船首,任凭寒风刮过脸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染血的航海图。他知道前路还有更多冰山、更多风暴,甚至可能还有欧盟的舰队,但只要“镇洋号”的龙骨没断,只要炉膛里还有一丝火星,他们就必须走下去——为了船头那面冻成冰壳却依旧挺立的龙旗,为了身后那片他们誓死守护的大明疆土。
当第一座南极大陆的冰山出现在视野里时,士兵们爆发出一阵欢呼。那冰山像座晶莹的宫殿,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仿佛是神明为远行者准备的礼物。郑海举起“镇海刀”,指向那片纯白的世界,刀身在冰光与日光的交织中,亮得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