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怯来,别躲了。”蓝玉的声音突然在荡边响起,惊得芦苇丛里的黑影猛地僵住,“你那八十个伏兵都招了,说你藏了脱古思帖木儿的金印,想自己称帝?”
这话纯属诈唬,却精准戳中了捏怯来的软肋。芦苇丛里突然冲出个矮壮的身影,手里挥舞着柄铁骨朵,正是捏怯来。“蓝玉你休要胡说!”他怒吼着扑过来,铁骨朵带着风声砸向蓝玉的头顶。
蓝玉不闪不避,狼牙棒斜斜架上去,两柄重兵器相撞的巨响震得芦苇都在发抖。他借着反震的力道侧身一拧,膝盖重重顶在捏怯来的小腹上。
“唔!”捏怯来闷哼一声,铁骨朵脱手飞出,人也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身后的一棵树上。他刚要挣扎起身,就被追上来的李兴一脚踩住胸口。
“将军,搜着了!”一个亲兵从捏怯来的行囊里掏出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枚三寸见方的金印,印文刻着“北元太尉之印”。
捏怯来脸如死灰,盯着金印喃喃道:“我哥说过,有这印就能召集旧部……”
蓝玉捡起金印,掂量了两下,忽然笑道:“你哥纳哈出已经降了,就在河谷那边喝茶呢。他说这印早该缴给大明了。”
捏怯来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不可能!我哥绝不会降!”
“信不信随你。”蓝玉将金印扔给李兴,“把他和其他人都捆了,带回去和纳哈出团聚。”
傍晚时分,蓝玉的队伍押着俘虏回到河谷营地。赵庸正指挥士兵搭建帐篷,见蓝玉回来,迎上去递过碗马奶酒:“将军,纳哈出招了,说漠北还有三股残部,分别躲在贝加尔湖、肯特山和呼伦贝尔草原。”
蓝玉接过酒碗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下巴流进领口,他却毫不在意地抹了把:“贝加尔湖那边交给你,带三千人,多带些火铳——那边的部落熟水性,别让他们跑湖里去。”
“那肯特山呢?”赵庸追问,“听说脱古思帖木儿本人可能藏在那儿。”
蓝玉望向北方的暮色,远处的山峦已被夕阳染成金红色。他想起出发前朱元璋的嘱托:“北元余孽,一个不留。”指尖在马鞍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盘算什么。
“肯特山我亲自去。”他忽然道,翻身上马,“王弼,你带一千人去呼伦贝尔,记住,那边的牧民多,别滥杀,招降为主。”
王弼领命而去,赵庸却拉住蓝玉的马缰:“将军,肯特山地势险要,脱古思帖木儿要是躲进密林,怕是不好找。”
蓝玉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狼牙棒,棒身上的血渍已干涸成暗红色。他忽然笑了,笑声在河谷里回荡:“找不到?我带五十只猎犬去,再让当地的牧民当向导——脱古思帖木儿的汗廷有股龙涎香的味道,猎犬闻着味儿就能追。”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时,蓝玉的轻骑已踏着余晖往肯特山方向进发。马蹄扬起的尘土里,混着俘虏们的低泣和明军的笑语,远处的草原上,零星的篝火正次第亮起,像撒在黑夜里的星子——那是清剿小队扎营的信号。
李兴骑马跟在蓝玉身后,忽然指着天上的猎户座道:“将军,您看,那颗最亮的星,像不像咱们的帅旗?”
蓝玉抬头望去,星光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嘴角噙着抹坚定的笑:“等清完残部,这漠北的星星,都得听咱们大明的。”
夜风掠过草原,带着青草的气息,也带着兵刃的寒光。远处的肯特山在夜色中沉默矗立,仿佛在等待着一场最后的对决。而蓝玉的马蹄声,正一步一步,踏碎北元最后的余晖。
三日后,肯特山北麓的密林中。
脱古思帖木儿裹着件破旧的龙袍,靠在块岩石后瑟瑟发抖。身边的宦官怯薛长捧着个铜炉,里面的炭火早已熄灭。“陛下,蓝玉的人已经到山脚下了。”怯薛长的声音发颤,“要不……降了吧?”
脱古思帖木儿猛地推开他,眼里布满血丝:“朕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岂能向汉人屈膝!”话虽硬气,牙齿却不受控制地打颤。
忽然,远处传来猎犬的狂吠,紧接着是明军的喊话:“脱古思帖木儿!出来受降!饶你不死!”
脱古思帖木儿抓起身边的弯刀,刚要起身,却被怯薛长死死按住:“陛下!留得青山在啊!您看,那不是纳哈出吗?”
脱古思帖木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下的空地上,纳哈出正被明军押着,朝山上喊:“陛下!降了吧!蓝将军说了,只要您交出玉玺,就能封个闲职养老!”
“叛徒!”脱古思帖木儿怒吼着将弯刀劈向岩石,火星四溅中,他忽然看到蓝玉骑着马出现在空地中央,手里举着个熟悉的物件——那是北元的传国玉玺。
“脱古思帖木儿,”蓝玉的声音透过密林传上来,清晰而有力,“玉玺在此,你还想躲到何时?”
脱古思帖木儿的视线落在玉玺上,那上面的“受命于天”四个字在阳光下刺得他眼睛生疼。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身后的岩壁上,终于滑坐下来,泪水混着鼻涕流下:“完了……都完了……”
猎犬的吠声越来越近,蓝玉的身影出现在密林入口,他身后跟着亲兵,手里的弓弦已拉满。“陛下,”蓝玉的声音放缓了些,“别让属下难做。”
脱古思帖木儿缓缓抬起头,看着蓝玉,忽然惨笑起来:“朕……降了。”
当明军押着脱古思帖木儿走出密林时,夕阳正将天空染成一片绯红。蓝玉望着远处连绵的草原,忽然勒住马,对身边的李兴道:“记着,派人把这里的地图画下来,标上所有的水源和山道。”
“将军是想……”
“以后,这儿就是大明的开平卫北境了。”蓝玉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该让牧民们好好种庄稼了。”
远处的篝火渐渐连成一片,像条燃烧的带子,将草原与夜空隔开。清剿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只留下风穿过草叶的轻响,仿佛在诉说着一个王朝的落幕,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