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都城之战(2 / 2)

赵能猛地挥下红旗。竹林里的三十门佛郎机炮同时怒吼,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撞向西南角的城墙。第一发炮弹砸在铁条连接处,火星四溅,铁条被震得松动了半寸;第二发炮弹正中同一位置,砖缝里的桐油被震得喷溅出来;第三发炮弹落下时,伴随着一声脆响,整根铁条带着数块城砖,从墙面上剥落下来,露出一个碗口大的窟窿。

“开花弹!放!”

第四发炮弹拖着黑烟撞在窟窿上方,炸开的瞬间,铁砂如暴雨般扫过城墙。城楼上的越南弓箭手惨叫着倒下,有的被铁砂穿透喉咙,有的眼睛被打瞎,原本密集的箭阵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上云梯!”沐晟的吼声在城外回荡。

明军士兵扛着云梯冲向城墙,云梯的底端装有铁犁,在泥地里犁出深深的沟痕。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爬,有的刚爬到一半就被城上扔下的滚石砸中,有的被热油浇透,在云梯上烧成火炬,但后面的人依旧踩着火焰往上冲——他们的战袍上,都绣着“保家卫国”四个字,只是此刻的“家”,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原。

黎季犁在北门听到西南角的炮声,顿时明白中了圈套。他嘶吼着下令:“调金羽卫去西南角!快!”可已经晚了,吕毅的步兵已经架起浮桥,正疯狂地冲击北门,金羽卫被死死缠住,根本抽不开身。

“陛下!明狗爬上来了!”阮文惠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提着血淋淋的长刀,从西南角的城墙跑过来,甲胄上插着三支箭,“铁条被轰断了,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黎季犁拔出腰间的弯刀,刀身映出他扭曲的脸:“跟我去堵缺口!就是死,也要让明狗知道,升龙城的骨头有多硬!”

他带着亲军冲到西南角时,明军已经有三十多人爬上了城墙。沐晟的白色战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手中的长枪刺穿了一个越南士兵的胸膛,枪尖上的红缨沾满了血,像一团燃烧的火。

“黎季犁!”沐晟的声音隔着厮杀声传来,“降了吧!你的士兵已经在扔刀了!”

黎季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不少越南士兵扔下了武器,有的甚至跪在城墙上,对着明军磕头。他怒吼着挥刀砍向最近的一个逃兵,刀光落下时,却被沐晟的长枪挡住。两柄兵器相击的瞬间,火星溅在黎季犁的脸上,烫得他一缩。

“你看清楚!”沐晟的长枪猛地一挑,将黎季犁的弯刀震飞,“你的百姓在往我们营里送水!你的士兵在捡我们扔的干粮!他们早就不想打了!”

黎季犁环顾四周,城墙上的厮杀声渐渐稀疏,更多的越南士兵在后退,有的甚至帮明军扶云梯。远处的粮仓还在燃烧,但已经没人去救火了,百姓们抱着孩子站在街道上,看着城墙上的明旗,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解脱般的平静。

“完了……”黎季犁喃喃自语,他忽然转身,朝着皇宫的方向跑去,“我是国王!我不能降!”

阮文惠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城墙上的沐晟,忽然扔掉了刀。“别追了,”他对身边的明军士兵说,“他会去焚烧国玺,那是陈朝传下来的,他说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沐晟没有下令追赶。他站在城墙之上,望着红河上的朝阳,朝阳的金光洒在浮桥上,明军正源源不断地进城,没有抢掠,没有杀戮,只是有序地接管防务。一个越南老妇人提着篮子走上城墙,篮子里装着煮熟的红薯,她把红薯递给明军士兵,用生硬的汉话说:“吃……甜。”

赵能嚼着红薯走过来,嘴角沾着薯泥:“将军,西南角的缺口要补吗?”

沐晟看着远处皇宫升起的黑烟——黎季犁终究是烧了国玺。他摇了摇头,指着城墙上的铁条:“不用补,留着吧。”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让后来人看看,这里曾有多难守。”

正午的阳光驱散了最后的雾气。升龙城的街道上,明军士兵正在张贴安民告示,孩子们追着他们手里的风车跑,风车的影子落在被炮火熏黑的城墙上,忽明忽暗。沐晟走在石板路上,脚下的血渍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他看见阮文惠正在指挥士兵清理尸体,那些穿着越南军装的尸体被整齐地排放在一起,脸上都被盖上了白布。

“他们都是好士兵。”阮文惠的声音有些沙哑,“只是选错了国王。”

沐晟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那是父亲沐英留给他的。他把玉佩递给阮文惠:“告诉百姓们,赋税减半,徭役全免,谁愿意种水稻,官府给种子。”

阮文惠接过玉佩,玉佩的温润透过掌心传来。他忽然跪地,对着北方磕了三个头——那里是大明的方向。

红河的水流淌着,带着硝烟的味道汇入大海。升龙城的城墙依旧矗立,只是垛口上的黑旗换成了明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沐晟站在北门箭楼,看着远处稻田里重新出现的耕牛,忽然明白,这场仗的胜负,从来不在城墙的厚薄,而在百姓的心——心若是向着你,再厚的城墙也会崩塌;心若是背对着你,再牢的铁条也守不住一座孤城。

夕阳西下时,明军的炊事营已经升起了炊烟,饭香混着红河的水汽在城里弥漫。沐晟坐在城墙根,和几个越南老人一起吃着竹筒饭,老人用手比划着告诉他,陈朝时的升龙城,也曾有过这样的安宁。沐晟笑了,他知道,从今天起,这份安宁,将由大明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