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来说,方玉莲却是个斯文胆小的女孩,阿兰等人讲的这些“负面报料”着实吓着她了。
她连忙提醒冉雪梅:“还是当心点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们来东南市好几年了,社会上的事懂得比我们多,我也听别人说过东南市真的很乱。”
林兰香拿着衣服准备去洗澡,满不在乎地接过话头:“有什么好怕的,东南市的打工妹数以万计,真正出事的有几个?如果害怕就回家呆着吧,反正我是不担心,我长得又矮又胖,坏人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没什么大不了的。”
靠在床上,我心乱如麻,林兰香和冉雪梅对阿英的提醒不太在意,而我的心却揪得紧紧的,流水线上的苦累已经让我身心俱疲,下班了却还得防着无处不在的骗子?这种生活真的太遭罪了。
第一天的流水线工作让我累得找不着北,浑身骨头快要断了,可是明天还得早起上班,我和冉雪梅,方玉莲等人轮换着洗澡洗衣服,忙完一切后已到了凌晨两点,疲惫的我们第一次在陌生的工厂里度过了不堪的一夜。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急促的铃声将我们从沉重的睡梦中吵醒,要起来上班了,想到窒息的车间,我的心就开始发抖,只有稍微有选择的余地,我绝对不会在流水线上多呆一天。
悲哀的是,我已经步入绝境,自从没考上大学,家人已经不管我的死活,也没有亲戚帮我,如今还欠同学450块钱,明天的早餐费都没有着落,不去流水线干活,我吃什么呢?
贫穷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意志,也可以毁掉一个人的命运,想到无依无靠的处境,我只得强打精神起床洗漱,继续去窒息的车间赚取可怜的血汗钱。
厂门口有很多做卖早餐的,各种包子,馒头,炒粉,炒面,我没有钱,就买了又便宜又能填饱肚子的馒头,五毛钱一个,一块钱就能吃饱,我买了两个馒头,身上只剩下十七块钱了。
大梅电子厂押工资两个月,十月份的工资要到十二月底才发,即便我每天早餐只吃一块钱,今天才十月十七号,离发工 资还有两个多月,我得备好这两个多月的早餐钱才行,可是我哪来的钱呢?
我在学校交的300块报名费,以及从广南火车站包车来东南市的50块都是向男同学张木水借的,我一边咬牙啃着难以下咽的馒头,一边苦苦思索该向谁借钱?
还没等我想清楚 该向谁借钱,生产区的上班铃就像催命符似的越来越急促,工人们陆续向车间大楼走去,我胡乱吃完馒头,也向车间大楼走去。
途中遇到了李枝和另外几位同学,我们随便聊了几句,在打卡处就被拥挤的人潮冲散了,到车间后又回到各自的工位上忙碌起来。
上班后我被安排在新工位上,组长居然安排我打螺丝,工位上挂了一只螺丝枪,这个工具我从未见过,打螺丝的要求是,前面的工友将扣上盖子的半成品放下来,我要从传输带上拿起半产品,先扣紧盖子,再放上四颗螺丝,然后用螺丝枪锁紧。
这个工序不但要求手快,还要力气大,首先放四颗小小的螺丝就需要时间,还得腾出手去捡流水线上的半成品,装好螺丝后再用力锁紧。
昨天下午插件四个小时,晚上拿烙铁五个小时,我本来就很少干体力活,更没有在快速运转的流水线上打过螺丝,安排我打螺丝,简直就像给鸡插上翅膀,想让它们像小鸟一样去展翅高飞,这个要求极不现实,也不合理。
车间安装流水线就是为了加快速度,提高产量,流水线开得越快,员工做事的速度也必须加快,否则工位上就会堆积,后果就是被组长骂,被主管骂。
我拿着螺丝枪颤颤悠悠好大一会,手忙脚乱的却连一个螺丝也没有锁紧,更别提捡流水线上的半成品了,不一会儿,我的工位上就堆满了半成品,后面的员工却没活干。
阿惠见我实在打不了螺丝,就骂骂咧咧地吼了几句,换了一个员工来接替我,让我去整理不良品,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只要坐在流水线上,我就感到腰痛,胳膊痛,肩膀痛,口干,头昏,那一刻我特别羡慕流水线以外的任何人,包括清洁工和保安,因为他们有自由,而流水线工人只是会说话的“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