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初冬,宫中惯例要准备冬衣炭火等物。
这日,几位低位嫔妃按例到椒房殿禀报各宫用度预算。林才人、陈才人、王选侍三人依旧恭敬谨慎,只是那王选侍眉宇间,似乎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色。
谢流光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异常。她并未当场点破,只如常处理完宫务,待林、陈二人退下后,独独留下了王选侍。
“王选侍,”谢流光语气温和,“本宫瞧你气色不佳,可是身子不适?或是宫中伺候的人不尽心?”
王选侍没想到皇后会单独留下她问话,吓得脸色一白,慌忙跪下:“回娘娘,臣妾……臣妾无事,劳娘娘挂心,是臣妾的不是。”
她这般惶恐,更显心虚。
谢流光使了个眼色,锦书立刻带着其他宫人退了出去,殿内只余二人。
“起来说话。”谢流光声音依旧平和,“本宫既然问你了,便是看出了什么。你入宫时日不短,当知在这宫里,有些事,瞒是瞒不住的。说出来,或许本宫还能帮你一二。”
王选侍跪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犹豫了半晌,终于抵不住压力,哽咽道:“娘娘明鉴……臣妾……臣妾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只是臣妾的母亲前些时日染了重病,家中弟妹年幼,父亲官职低微,俸禄有限,延医问药花费甚巨……臣妾心中焦急,却又……却又无可奈何……”
她说着,泪水涟涟落下。她位份低,恩宠几近于无,娘家又不得力,宫中份例仅够度日,想接济家里,确是难如登天。
谢流光静静听着,心中了然。
宫中妃嫔接济母家是常事,但大多有些体己或门路,如王选侍这般走投无路的,倒也少见。
“孝心可嘉。”谢流光叹了口气,“只是宫规森严,私相授受是大忌。你可知,若被有心人拿住把柄,会是何等下场?”
王选侍泣不成声:“臣妾知道……臣妾不敢……只是实在没有办法……”
谢流光沉吟片刻,道:“你母亲的病,耽搁不得。这样吧,本宫会以你的名义,从本宫的私库里拨一笔银子,让你托可靠的人送回家中,先解了燃眉之急。”
王选侍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后,眼中满是感激与惶恐:“娘娘!这……这如何使得?臣妾万万不敢……”
“有何不敢?”谢流光淡淡道,“你既是宫中姐妹,家有急难,本宫援手,亦是情理之中。只是,”她话锋一转,目光清凌凌地看着王选侍,“此事需得隐秘,你需管好自己的嘴,莫要辜负了本宫这片心。日后若再有何难处,可直接来禀报本宫,莫要再行险招,授人以柄。”
王选侍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这既是雪中送炭的恩情,也是将她纳入羽翼之下的招揽。在这吃人的后宫,能得皇后庇护,无疑是找到了一座靠山。
她重重磕下头去,声音哽咽却坚定:“臣妾……谢娘娘大恩!娘娘今日之恩,臣妾没齿难忘,日后定当竭尽全力,报答娘娘!”
谢流光亲手扶起她:“起来吧。记住本宫的话,安分守己,谨言慎行,便是对本宫最好的报答。”
打发走千恩万谢的王选侍,谢流光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堆积的落叶,落叶已经焦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