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香囊做工精致,绣着缠枝莲纹,是宫中常见的样式。
“娘娘,”薛文晏将香囊呈上,声音平稳,“这是昨日陆姑娘来探望太子时,言说此香囊装有宁神香料,置于殿下枕边有助安眠。微臣职责所在,需查验殿下近身所用之物,发现此香囊内的香料……有些异常。”
谢流光目光一凝,接过香囊,指尖触及细腻的锦缎,她并未立刻去闻,只问:“有何异常?”
“表面是寻常的安神香,以百合、茉莉、苏合香为主。但其中混有极淡的,一味名为‘梦引藤’磨成的细粉。”薛文晏解释道,“此物少量使用,确有助眠之效,但若长期嗅闻,尤其对稚龄孩童,会损伤神智,令人精神恍惚,夜惊多梦,日久……恐成痴愚。”
殿内空气瞬间一滞。
锦书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
谢流光捏着香囊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她面上看不出喜怒,只眼底深处,寒芒骤现,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陆栀妤!果然是她!竟用如此阴毒隐秘的手段,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毁了她的曦儿!
“此事,还有何人知晓?”谢流光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除微臣外,并无他人。”薛文晏垂眸,“微臣发现后,未敢声张,特来禀报娘娘定夺。”
谢流光看着他,这个年轻的太医,不仅医术过人,心思更是缜密。他本可直接上报帝前,立上一功,但他选择了先告诉她这个皇后。是审时度势?还是另有所图?
片刻沉默后,谢流光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冰冷的嘲讽,又有一丝如释重负。她将香囊递还给薛文晏,语气决断:
“薛太医,此事,本宫当你从未发现。”
薛文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多问,只恭敬应道:“微臣明白。”
“这香囊,你原样放回太子枕下。”谢流光吩咐道,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非但如此,你稍后去回禀陛下,就说太子夜惊之症仍需调理,你需一味‘百年石菖蒲’作为药引,此物稀少,太医院库存恐年份不足,需着人仔细寻访。记住,要当着……陆姑娘派来打听消息的人的面说。”
薛文晏是聪明人,立刻领会了谢流光的意图——引蛇出洞,将计就计。
他心中微震,这位皇后娘娘的反应,远超他的预期。不是立即哭诉告发,而是不动声色地布下陷阱,这份隐忍和谋略,绝非寻常深宫妇人可比。
“微臣,遵旨。”他深深一揖。
薛文晏退下后,锦书忍不住急道:“娘娘!那陆氏用心如此歹毒,您为何不立刻禀明陛下,将她治罪?!”
谢流光端起那杯微凉的安神茶,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直抵肺腑。她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向锦书:“治罪?凭一个香囊?她大可推脱是不懂香料,误用了含梦引藤的方子,或是被底下人蒙蔽。陛下会为了一个‘可能’的罪名,重惩他的亲表妹吗?最多不过申饬几句,禁足几日。打草惊蛇,反而让她藏得更深。”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开始凋零的秋海棠,声音低沉而清晰:“她要害曦儿,本宫便要她自食恶果,永无翻身之日。不仅要揪出她,还要让她背后的势力,一同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