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走廊上,刘铭章大脑飞速运转。毛人凤的召见是否与刚才截获的情报有关?是巧合还是他已经被监视?郑耀先是否也接到了通知?
到达局长办公室外,秘书示意他直接进去。刘铭章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办公室内,毛人凤坐在办公桌后,郑耀先已经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令人意外的是,沈醉也在场,站在窗边,表情莫测。
“铭章来了,坐。”毛人凤指了指郑耀先旁边的位置。
刘铭章依言坐下,与郑耀先交换了一个眼神。
毛人凤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找你们来,是关于最近一些传闻的事。”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我听说局里有些关于耀先的不实传言,甚至牵扯到一些陈年旧事。”
他看向郑耀先:“耀先,你是党国的忠诚战士,这一点我从不怀疑。那些档案材料,我已经让人封存,不会再有人拿来做文章。”
郑耀先微微躬身:“谢局座信任。”
毛人凤又转向刘铭章:“铭章,电讯处的工作我很满意,不必在意一些无谓的批评。”
“是,局座。”刘铭章恭敬回应。
表面看来,毛人凤是在安抚他们,表态支持。但郑耀先和刘铭章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又一层迷雾。
果然,毛人凤话锋一转:“不过,最近上面压力很大,对保密局的工作有些微词。为了避嫌,也为了让某些人无话可说,我决定对你们的工作稍作调整。”
他拿起另一份文件:“经研究决定,郑耀先处长暂时专注于特别案件调查,行动处日常管理工作由副处长负责;刘铭章副处长暂时转向技术研究和人员培训,电讯侦听业务交由业务科长直接负责。”
这看似平调的决定,实则剥夺了他们的实权。郑耀先失去了对行动处的直接掌控,刘铭章被调离核心业务部门。
沈醉站在窗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郑耀先面色不变,起身立正:“服从组织安排。”
刘铭章也起身:“听从局座指示。”
毛人凤满意地点头:“很好,我知道你们都是识大体的人。这只是权宜之计,等风头过去,一切照旧。”
离开局长办公室,郑耀先和刘铭章并肩走在走廊上,两人均沉默不语。
到达楼梯口分别时,郑耀先突然低声说:“当心尤俊达。”
刘铭章微微颔首:“你也是。”
简短交流后,两人各自离开。
回到电讯处,刘铭章发现办公室已被整理过,虽然看似一切如常,但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动过他的设备。桌上的文件位置有细微变化,抽屉的锁也有被撬过的痕迹。
他不动声色地检查了隐藏的警报装置,确认确实有人潜入过。看来,对方不仅要在明面上削弱他们的权力,还要暗中搜集“证据”。
与此同时,郑耀先回到行动处,发现马奎不在办公室。一名队员报告,马奎被沈醉叫去总务处“协助调查一些历史物资调配问题”。
郑耀先眼中寒光一闪。沈醉开始对他的亲信下手了。
他坐在办公室里,点燃一支烟,静静思考对策。明处的攻击易防,暗处的冷箭难躲。毛人凤这一手借刀杀人玩得高明,自己隐身幕后,让沈醉冲锋陷阵。
然而,郑耀先不知道的是,另一支冷箭正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射来。
白若兰在经过档案室时,无意中听到两名工作人员低声交谈。
“那份出入记录确实有问题,时间对不上。”
“会不会是记录错误?”
“不可能,同一时期的其他记录都很准确,就那一份有问题...”
白若兰心中大惊,他们谈论的显然是她之前发现的那份郑耀先的出入登记表。难道这份表格已经引起了官方注意?
她快步离开,心中乱成一团。那份表格如果真的有问题,意味着郑耀先对她撒谎了。他所谓的“被俘经历”可能根本不存在,那夜动人的“坦白”可能全是一场戏。
想到这里,白若兰感到一阵心痛。但她很快振作起来,无论如何,她必须确认真相。
下班后,白若兰悄悄来到档案室,以秘书处的名义要求调阅那份登记表。值班人员认识她,没有怀疑,很快找到了她要的文件。
白若兰仔细查看表格,确认就是她之前看到的那一份。登记时间明确是民国二十九年冬月,而郑耀先自称被俘是在民国三十年春末之后。
时间确实对不上。
她正沉思间,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白秘书也对陈年旧档案感兴趣?”
白若兰吓了一跳,转身发现沈醉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沈处长,”白若兰强装镇定,“秘书处整理旧档案,我来核对一些信息。”
沈醉走近,目光扫过她手中的表格,嘴角微扬:“哦?是郑处长的出入记录啊。说起来,这份表格确实有些疑点,时间上有矛盾。”
他盯着白若兰:“白秘书是不是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白若兰心跳加速,不知如何回答。
沈醉轻笑一声:“白秘书,我知道你对郑处长有特殊感情,但作为一名保密局的工作人员,我们理应将真相置于首位,你说呢?”他微微凑近,声音压低,“若有人对党国不忠,我们每个人都有义务揭露,绝不能因私情而废公事。”
白若兰脸色苍白,紧咬着下唇。
沈醉直起身子,语气变得轻松:“当然,我深信郑处长是清白的,这些或许只是记录上的疏漏。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白若兰一眼,“有时,看似微不足道的漏洞,却可能掩藏着重大问题。白秘书若发现任何异常,应及时上报,这才是对郑处长真正的负责。”
话毕,沈醉转身离去,留下白若兰独自一人在档案室,心中纷乱如麻。
她明白沈醉的暗示:要么主动揭发郑耀先的疑点,要么被视作同谋。
冷箭无声,却招招致命。郑耀先与刘铭章已陷入一张无形的大网,而幕后操网者隐于暗处,杀机四伏。
夜幕降临,南京城的华灯初上。郑耀先站在办公室窗前,手中的烟已烧至尽头。
刘铭章在电讯处的密室内,监听设备发出微弱的光芒,他脸上满是凝重。
白若兰在家中坐立不安,手中的茶杯早已凉透,她却浑然不觉。
一场无硝烟的战争已然打响,而他们皆未察觉,这仅是更大风暴的前奏。
保密局大楼的阴影中,一双眼睛正密切注视着这一切。尤俊达——毛人凤新近提拔的亲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巧的蜂形徽章。
黄蜂的毒刺,已悄然对准了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