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五十五分,徐百川提着公文包,神色如常地走出商行大门,甚至和门口巡逻的警察点了点头,然后从容不迫地汇入人行道上的人流,很快消失在街角。
四点整,郑耀先亲率精锐人马准时扑向金陵汇通商行。然而,商行内只有几个懵懂的普通职员,以及后院焚化炉里未燃尽的纸灰。最重要的账册、密码本以及经理徐百川,踪影全无。
郑耀先站在略显凌乱的经理室内,面色阴沉如水。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焦糊味。他心中巨石落地,却又涌起更深的忧虑,“信鸽”究竟是谁?这次失败,毛人凤又会如何反应?
“搜!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他厉声下令,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消息很快呈报至毛人凤处。
毛人凤的办公室内,气氛冰冷凝重。他听完郑耀先的汇报,久久沉默不语,指尖在桌面上缓慢地敲击着。
“耀先,”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缓却透着刺骨的寒意,“‘信鸽’的情报,从未失手。这次,人跑了,东西也没拿到。你提前布置的治安巡查和交通管制,真是耐人寻味。”
郑耀先挺身立正,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懊恼与愤慨:“局座明鉴!卑职布置巡查,本意是为后续行动创造条件,麻痹对方。现在看来,恐怕是画蛇添足,反而惊动了目标!卑职失察,甘受责罚!但卑职以为,此次失败,关键仍在于内部!行动时间如此仓促,目标却能在合围前一刻精准撤离,若非我们内部有人泄密,便是共党潜伏之深、反应之速,远超我等预估!请局座彻查!”
他将责任一部分归咎于自己的“战术失误”,显得坦诚,同时再次将矛头指向“内部泄密”和共党的狡猾,巧妙地转移了核心焦点。
毛人凤紧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的内心。“内部自然要查。”他顿了顿,语气莫测,“你行动处,也不例外。下去吧,详细报告,限明日呈交。”
“是!谢局座!”郑耀先敬礼,转身离开。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背后却已被冷汗浸湿。他知道,毛人凤的怀疑并未消除,甚至可能更重了。
走廊上,他遇见似乎恰好经过的沈醉。沈醉推了推金丝眼镜,微笑着点头致意:“郑处长,辛苦了。”那笑容背后,隐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郑耀先回到办公室,锁上门。窗外,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这座阴郁的城市。他成功地保护了同志和组织的一条重要脉络,却也让自己更深地陷入了旋涡中心。“信鸽”的阴影,毛人凤的审视,沈醉的窥探,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这次死线营救,无关私人情谊,完全是信仰与智谋的冰冷交锋。而下一场风暴,或许已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