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抉择之刻
【湮灭的倒计时】
毁灭的光芒在“监视者”主力舰那堪比山峦的舰首汇聚，其能量等级之高，甚至让前方那片由无数文明残骸凝结而成的、物理性质异常稳固的水晶森林都开始微微震颤、共鸣，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惨白的光晕如同死亡瞳孔的聚焦，牢牢锁定着在晶簇间显得无比渺小的“微光号”。空气（或者说，这片星域内稀薄的介质）仿佛都被抽干，只剩下能量积蓄时发出的、足以撕裂灵魂的低频嗡鸣。
莎拉的指尖僵在控制台上，血液似乎瞬间冰冷。任何规避动作在这种范围的毁灭性打击面前都显得徒劳。她甚至能想象出下一秒，“微光号”连同这片区域的所有水晶，都会被那纯粹的湮灭性能量化为最基础的粒子，成为这永恒黄昏中一缕微不足道的新增尘埃。
J先生的核心蓝光收缩到极致，运算着亿万分之一秒内所有可能的应对方案，结果无一例外地指向同一个终点。它甚至已经开始启动核心数据的紧急压缩与加密，准备在最终时刻到来前，将最重要的信息流尝试投射进顾衍的意识深处，留下一线渺茫的传承希望。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舰桥，只剩下那代表死亡倒计时的能量读数，在屏幕上无情地攀升。
然而，就在这意识都仿佛要被冻结的刹那，顾衍动了。
他的意识投影非但没有因绝望而涣散，反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银灰色的基底上，那源自苏晓结晶的金色纹路如同活过来的熔岩般奔流涌动，一股混合了守护者传承、苏晓生命印记以及他自身不屈意志的磅礴力量，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还没结束！”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蕴含着整个文明重量的喝声，双臂猛地向前虚按！目标并非那艘即将开火的主力舰——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微光号”前方那片本就极度不稳定的时空结构！
他将自己刚刚从前哨站AI核心处领悟到的、关于这片星域时空本质的理解，以及自身所有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不是攻击，而是——搅动！
如同将烧红的烙铁插入冰水，又像是用巨锤猛击本就布满裂纹的玻璃。“微光号”前方的空间，在那股强大而精准的力量冲击下，猛地发生了剧烈的畸变、折叠、扭曲！无数破碎的、彩色的时空薄膜被强行撕开、搅乱，形成了一个小范围的、极度狂暴的时空乱流漩涡！
也就在同一瞬间，“监视者”主力舰的主炮，轰然击发！
一道直径足以吞噬小型星体的惨白能量洪流，撕裂虚空，直奔“微光号”而来！它所过之处，连那昏黄的光线都被彻底吞噬，留下一条绝对的黑暗路径。
然而，这道毁灭洪流在触及顾衍强行制造出的那个时空乱流漩涡时，发生了诡异的偏折！一部分能量被混乱的时空直接吞噬，不知所踪；一部分被折射、散射向四面八方，将周围的大片水晶森林化为乌有；只有一小部分残余能量，狠狠撞击在“微光号”及时撑到极限的能量护盾上！
“轰——！！！”
剧烈的爆炸声透过舰体结构直接传入众人脑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微光号”如同被巨浪拍中的小舟，翻滚着被抛飞出去，护盾瞬间过载碎裂，舰体外部装甲大面积破损，内部红灯狂闪，警报声响成一片。
但，它没有被直接命中，它幸存了下来！
【莎拉的赌注与顾衍的决断】
“咳咳……报告损伤！”莎拉从剧烈的震荡中挣扎着抬起头，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她顾不上擦拭，嘶哑地喊道。
【舰体结构完整性下降至41%。推进系统受损，出力下降35%。多维护盾发生器离线，修复需时……未知。部分次要舱室失压密封。】 J先生快速汇报着，核心光芒也黯淡了不少，显然刚才的冲击也对其造成了影响。【成功规避致命打击，但战术动作已暴露我舰最终位置。‘监视者’主力舰队已完成战术跃迁，即将完成最终合围。预计接触时间：120秒。】
120秒！
顾衍的身影在舰桥上重新凝聚，但比之前透明了许多，显然刚才强行搅动时空的行为对他消耗巨大，甚至可能触及了本源。他看向导航图，代表“监视者”舰队的红色光点已经从四面八方逼近，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死亡之圈。
“顾衍……”莎拉看向他，眼中充满了绝境下的疯狂与最后一丝理智，“我们还有一个选择……一个理论上存在，但从未有记录证实过的选择！”
她快速调出之前从前哨站获取的、关于这片星域内部结构的残缺星图，指向其中一条被标注为极度危险、能量流如同狂暴乱麻的区域。
“穿越这片‘时空乱流区’！”她的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颤抖，“根据前哨站的数据碎片，这片乱流区的另一头，可能……我是说可能，直接连接着‘黄昏之眼’的核心边缘区域！这是唯一一条没有被‘监视者’完全封锁，也是理论上最短的路径！”
【风险评估：】 J先生立刻接话，【该区域时空结构呈混沌状态，物理法则失效概率高达99.8%。舰体被时空引力撕碎的概率为97.5%。迷失在乱流中、永世不得脱身的概率为89.2%。成功抵达预设坐标的概率……低于0.1%。此方案等同于自杀。】
低于0.1%的概率。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衍身上。
是留下来，在“监视者”主力的围剿下进行一场注定瞬间落幕的、悲壮而无谓的最后抵抗？还是闯入那片连守护者文明都视为禁区的混沌乱流，去搏那微乎其微、近乎于零的一线生机？
顾衍的目光扫过舷窗外那些越来越近的、冰冷的红色信号灯，扫过导航图上那条代表绝望突围和渺茫希望的危险路径，最后，落在了自己那有些虚幻的手上，仿佛能透过它，感受到与苏晓结晶那生死与共的链接，感受到那份跨越生死、必须完成的承诺。
他没有犹豫。
“调整航向，目标——时空乱流区。”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