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舅……是怎么过世的?”她问。
陈管家的脸在灯影里暗了暗:“前儿夜里走的,说是突发恶疾。发现的时候,人趴在书房的地板上,手里还攥着本线装书。”
林砚之的心沉了沉。她在北平听过不少沪上豪门的传闻,沈家早年靠贩鸦片发家,后来转做丝绸生意,却总有人说沈啸安为人阴鸷,尤其痴迷古董字画,常深夜在书房待着,有时还会传出奇怪的哭声。
“楼上是先生的书房和卧室,楼下是客房和库房。”陈管家领着她往里走,脚步轻得像猫,“先生吩咐过,库房里的东西您可以随便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别在夜里去后院的阁楼。”陈管家的声音压得很低,“那阁楼几十年没开过了,锁都锈死了。”
林砚之点头应着,目光却被楼梯扶手上的雕花纹路吸引——那不是常见的缠枝莲,而是些扭曲的人形,个个面目狰狞,像是在哭嚎。
当晚,林砚之选了间朝南的客房。雨还在下,敲得玻璃窗“噼啪”响,远处黄浦江上传来汽笛的呜咽,把老宅衬得愈发寂静。她从行李箱里翻出那封电报,借着台灯的光再看,忽然发现电报末尾有行极淡的字迹,像是被水洇过:“阁楼藏着东西,小心……”
“小心什么?”她喃喃自语,指尖划过那行字时,窗外突然闪过一道惨白的光,紧接着是声惊雷,把台灯的灯丝震得“滋啦”一响,灭了。
黑暗瞬间涌了上来,林砚之摸索着想去点马灯,手刚碰到灯座,就听见楼梯上传来“咚、咚”的声响。
像是有人穿着木屐在走。
声音从二楼往下,一步一步,慢悠悠的,到正厅时停了停,随即朝着客房的方向过来了。
林砚之屏住呼吸,抓起桌上的铜镇纸,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门是锁着的,可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门外时,她甚至能听见粗重的喘息声。
“谁?”她颤声问。
门外没有回应,却传来指甲刮擦木门的声音,“沙沙沙”的,像有人在用指尖写字。
林砚之的心跳得像擂鼓,忽然想起陈管家说的话——沈啸安死在书房,手里攥着本书。她猛地想起行李箱里的《沪上异闻录》,那是临行前导师塞给她的,里面记载着不少上海的怪谈,其中就提过沈家老宅:“民国十年,沈府曾丢失一幅唐寅真迹,寻回时发现画轴里裹着根女人的头发,此后每夜都有女子哭声,沈啸安请来法师做法,才渐渐平息……”
刮擦声停了。
林砚之握着镇纸的手沁出冷汗,正想喊陈管家,却听见门外传来个女人的声音,幽幽的,像浸在水里:
“我的画……你看见我的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