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礁东区地下实验室深处,通风系统运转的嗡鸣声被压缩在密闭空间里,与金属器械散热风扇的低噪交织成沉闷的背景音,连空气都仿佛被镀上一层冰冷的金属质感。
冷白色的LED灯从天花板垂落,光线像锋利的刀片,将主控台边缘切割出清晰的明暗交界线,田中健的指尖悬在触控屏上方三厘米处,迟迟没有落下——屏幕上跳动的蓝色数据流正以每秒三次的频率闪烁.
核心能量回路模拟图中,代表镝铽合金板的绿色模块始终处于“供应不足”的红色警示状态,41%的能量稳定性数值像一道刺眼的伤疤,烙在满屏代码里,每一次闪烁都在提醒他研发的僵局。
“老板,您看这个检测报告。”神谷直人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攥着文件夹的手指微微颤动,纸张在掌心被捏出细微的褶皱:
“韩本山那边上周只交付了30公斤镝铽合金,我们原定的采购量是120公斤,连零头都不够。刚才我又打了三通电话,他的助理态度强硬,说必须满足‘附加条款’才肯继续供货——就是之前提的,要我们开放‘极光Ⅲ’的能量传输算法底层权限,否则连后续谈判的机会都没有。”
田中健猛地攥紧拳头,指骨与掌心碰撞发出轻微的脆响,他盯着屏幕上不停闪烁的警示灯,眼底翻涌着狠厉与焦躁,呼吸都变得粗重几分。
为了“极光Ⅲ”,他早已赌上所有:
从“新灯塔”项目坍塌的废墟里扒出核心数据硬盘时,差点被余震落下的水泥块砸中;
在“欢乐岛”的地下机房与黑崎的人斗智斗勇,连夜改写三层防火墙代码才保住关键参数;
甚至不惜伪造“新能源生态项目”的计划书,带着精心修饰的PPT跑遍北江政府多个部门,用虚假的“荒岛生态蓝图”骗来5000万的荒岛开发补贴。
可镝铽合金这种战略级材料,每公斤的黑市价格堪比黄金,那笔补贴挪用大半,也只够买30公斤,上次测试时能量过载导致三块合金板直接报废,如今库存里仅剩的几公斤,连维持基础设备运转都岌岌可危。
“他想要算法权限?”田中健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目光扫过实验室角落堆放的未组装设备——那些标着“生态监测仪”的箱子里,其实装的是能量校准器,外壳上还残留着运输时的划痕:
“韩本山从来不是做慈善的,他要的不是表面参数,是‘极光Ⅲ’能实现能量转化的核心逻辑。一旦把权限给他,我们的研发就成了为他做嫁衣,到时候别说掌控项目,能不能保住这条命都难说。”
神谷直人脸色更沉,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泛黄的通知单,纸张边缘因反复翻看而卷起毛边,上面盖着北江招商局鲜红的印章,字体工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还有更麻烦的——岛上的观光栈道建设因为资金断供,已经停工一周了。施工队的负责人昨天找上门,说再不结工程款就要拉横幅维权,闹到政府去。招商局昨天也发了催办函,明确说要是月底前看不到复工迹象,就要派审计组来核查资金使用情况。要是被发现补贴挪用……”
他没再说下去,但后果显而易见——不仅“新能源生态项目”会被叫停,田中健还可能面临牢狱之灾,而耗费他数年心血的“极光Ⅲ”,也会就此夭折在地下实验室里。
实验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冷白色的灯光照在两人脸上,映出凝重的神色。田中健沉默地踱了两步,皮鞋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与通风系统的嗡鸣形成诡异的呼应。
他突然停下脚步,眼神变得决绝,像是下定了某种孤注一掷的决心:“去准备私人飞机,两个小时后出发,回倭国。”
“回倭国?”神谷直人愣住了,眼镜滑到鼻尖也没察觉,“您是想找田中家族……可之前田中宏先生明确表示,不会再为您的项目提供任何支持,甚至放话要跟您划清界限。”
“不然呢?”田中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复杂的笑,笑容里藏着不甘与无奈,“现在能拿出钱,又能绕过正常渠道买到镝铽合金的,只有田中家。我哥不肯帮我,那就去找父亲。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走投无路,让田中家的人在外受困。”
两天后的大阪,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田中老宅的朱漆大门在雨水中泛着温润的光泽,门环上的铜锈被冲刷得格外明显。庭院里的樱花树落了一地花瓣,被雨水浸成淡粉色的泥,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却驱散不了空气中的压抑。
和室里,檀香从铜制香炉里袅袅升起,缠绕着挂在墙上的家族徽章——那是一枚嵌着珍珠的青铜纹章,边缘雕刻着复杂的祥云图案,象征着田中家在倭国重工领域的百年地位。榻榻米上铺着米白色的软垫,边缘绣着细小的家族纹印,透着低调的奢华。
田中健身着一身深灰色和服,布料平整却难掩旅途的疲惫,他跪坐在榻榻米上,膝盖下的软垫早已被他的冷汗浸得有些潮湿。
他面前的矮桌后,父亲田中一郎穿着黑色正装,银灰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没有一丝凌乱,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眼神威严得让人不敢直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的木纹,每一次摩擦都像是在权衡利弊。
“父亲,”田中健的声音刻意压得低沉,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他微微垂着头,让刘海遮住眼底的算计,只露出泛红的眼眶:
“儿子知道,之前因为‘新灯塔’项目的事,我让家族蒙羞,也让您失望了。这两年我在东澜反思了很多,白天跑项目对接,晚上对着图纸熬夜修改方案,终于明白,只有真正做些实事,做出能落地的项目,才能弥补过去的错,为家族挽回声誉。”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份厚厚的计划书,封面用烫金字体印着“东亚远景投资公司——望乡礁生态新能源项目”,金色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扉页上还贴着几张航拍照片——照片里的望乡礁被滤镜处理得绿意盎然,湛蓝的海水环绕着岛屿,临时搭建的工棚被P成了现代化的研发中心,根本看不出实际还是片荒滩。
“您看,这个项目要是成功了,不仅能解决东澜南部的能源短缺问题,还能为田中重工打开东澜市场的大门。”
田中健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到时候,我们的光伏板、储能设备都能批量出口,每年至少能为家族带来数十亿的收益,这对家族拓展海外业务来说,是天大的机遇啊。”
坐在一旁的佐藤雪代看着儿子卑微的模样,心疼得眼圈发红。
她穿着一身浅紫色和服,袖口绣着精致的樱花图案,手指轻轻拉了拉田中一郎的衣袖,声音带着恳求:
“一郎,健儿这次是真的懂事了。你看他为了项目跑前跑后,人都瘦了一圈,上次视频通话时,我还看到他眼底的黑眼圈。再说,他和宏儿毕竟是亲兄弟,总不能一直这样僵着,给孩子一个机会,说不定也是给家族一个新的发展方向。”
田中一郎的手指在矮桌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声响,目光落在田中健泛红的眼眶上,眼神复杂。
他太了解这个小儿子了——野心勃勃,擅长伪装,当年“新灯塔”项目就是因为他急功近利、擅自修改参数才失败。可血浓于水的亲情,终究让他狠不下心,尤其是看着儿子如今这副落魄却仍执着的模样,心底的防线渐渐松动。
他沉默了良久,终于缓缓开口,语气沉重得像压了块石头:
“健儿,我可以给你机会,但这是最后一次。我会让财务部门拨一笔启动资金,也会帮你联系稀土供应商,但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第一,安分守己做项目,不许再耍小聪明,每一笔资金流向都要上报家族财务,接受监督;第二,跟你哥哥好好相处,不许再提夺权的事,家族的继承人,从始至终只有宏儿一个。”
田中健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火星,但很快又被感激取代。他双手撑在榻榻米上,深深磕了个响头,额头与地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