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接受任何审判。请务必阻止它。
—— 一个罪人:田中健”
紧接着,出现了数据上传的进度条:0...5%...10%...
数据上传的进度条飞速跳动:70%... 80%... 90%...
渡边修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舞,执行着指令。然而,当进度条跳到99%,那象征着彻底曝光与赎罪的终点近在咫尺时,他的手指,却猛地停顿了。
他抬起头,看着屏幕上即将完成的传输,又透过舷窗,望向田中健等人消失的通道方向。他的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忠诚与恭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复杂的情绪——有失望,有愤怒,还有一种……自认为更“清醒”的疯狂。
“社长……你选择了忏悔,将伟大的蓝图视为罪孽。”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扭曲的狂热,“但你错了。‘八纮一宇’不是错误,是进化!是弱者无法理解的必然!你的软弱,才是对这份伟业真正的背叛!”
下一秒,他的手指狠狠敲下几个截然不同的指令!
【上传程序:强制中止!】
【自毁倒计时:暂停!】
【通讯频道:切换至加密频段——连接目标:‘潜龙’,中村修平!】
屏幕上的进度条,永远地凝固在了99%。象征着沟通与救赎的桥梁,在最后一刻,被最信任的人亲手斩断。
“中村阁下,”渡边修对着麦克风,声音冷静得可怕,“我是渡边修。田中健已背叛了‘须弥会’的理想,企图向外界摇尾乞怜。我愿献上‘蓬莱岛’的控制权、完整的‘扶桑木’病毒样本及所有研究数据……只求一个在新秩序中的立足之地。”
这突如其来的背叛,如同在暗流涌动的太平洋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冲击波瞬间传向各方。
——“绿洲”号母舰: 秦品面前的监控屏幕瞬间警报声大作!“报告!‘蓬莱’数据流中断!检测到异常加密通讯指向中村修平势力!”
陈平接到报告,眼神骤然锐利如鹰。他立刻意识到,棋局已发生根本性逆转。“命令‘利刃’小队,停止前进,保持最高隐蔽等级,监视待命。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介入!”他必须重新评估这混乱的局面。
——“鹿之矛”指挥舰: 山本龙一接到了前线更紧急的报告:“目标‘蓬莱’自毁信号消失!检测到不明势力(中村修平)已率先接触岛内!目标人物(田中健)可能正在逃离!”
“想跑?”山本龙一脸上闪过狰狞,“命令特遣队,全速前进!变更任务优先级:阻止任何人员逃离,必要时……格杀勿论!绝不能放走一个活口!”剿灭派的行动,因背叛而变得更加激进和不可控。
——“潜龙”指挥核心: 接到渡边修的投诚,中村修平的脸上露出了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冰冷笑容。“很好。渡边君,你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我接受你的诚意。现在,开放所有防御权限,引导我的小队登陆。另外……”他眼中寒光一闪,“那个叛徒黑崎,必须清除。”
他同时故意向倭国军方频道泄露了一条模糊信息:“疑似目标内部发生火并,防御系统出现短暂失效窗口……”意在引诱山本龙一加速前来,搅浑水面,他好趁机得利。
蓬莱岛,海底撤离通道入口。
田中健一行人刚刚进入通道,身后的厚重闸门正在缓缓关闭。突然,整个岛屿的灯光闪烁了几下,那刺耳的自毁警报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降临,比警报声更令人心悸。
“怎么回事?!”神谷直人厉声问道。
中岛惠子迅速查看便携终端,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社……社长……数据上传中断在99%!自毁程序被强制暂停!控制室权限……被渡边……篡改了!”
“什么?!”黑崎猛地回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怒火。
田中健的身体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扶住冰冷的墙壁,才没有倒下。那双刚刚燃起赎罪决心的眼睛,瞬间变得空洞、灰败。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致命的打击,并非来自敌人,而是来自他视为心腹的、最后的信任。
“渡边……修……”他喃喃道,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黑崎一把抓住田中健的衣领,怒吼道:“现在怎么办?!你的‘赎罪’成了天大的笑话!中村修平的人已经登岛,正在‘蓬莱’主楼与渡边修接头!你最忠诚的‘金刚’正在卖主求荣!倭国的军舰也在外面!”
田中健茫然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身后漆黑的通道和前方未知的深海。他们从主动的赎罪者,瞬间变成了被困在陷阱里、被多方猎杀的老鼠。
就在这绝望的瞬间,黑崎眼中的狂怒却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赌徒押上全部身家般的决绝。他猛地松开田中健,手腕上那枚从田中健那里拿到的、拥有最高权限的通讯器,被他死死攥在掌心。
就在刚才,渡边修背叛时开启的联络频道,让他听到了渡边修与中村修平的全部对话。几乎在对话结束的瞬间,黑崎手腕上的多功能通讯器已无声地切入一个他极为熟悉的、属于倭国军方高层的备用加密频段——这是他多年前埋下的“钉子”之一。
他并未指望能听到完整情报,但哪怕是一两个关键词,也足以让他拼凑出中村的意图。果然,一条经过伪装、意在引诱山本将军的短信息被他成功截获并破译。
山本……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黑崎记忆最深处的闸门。那个在防卫大学里,比他更高一届、如同兄长般照顾他,却又因理念不同而分道扬镳,最终投身军旅的身影,与眼前这位冷酷的将军重合在了一起。
“老哥……”黑崎的嘴角,勾起一抹混杂着自嘲、疯狂与复仇快意的狞笑。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他没有去恢复数据上传,也没有试图联系任何人。他一边拉着还在恍惚中的田中健,沿着撤离通道疯狂向前奔跑,一边用那只戴着通讯器的手,以一种近乎本能的熟练,调出了一个他发誓永不再使用的、只属于他和山本之间的绝密加密频道。
他一边狂奔,一边按下了发送键。
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话和一串坐标。
【山本老弟,我是黑崎。中村修平的人已登岛,正在主楼交接核心数据。这里是陷阱。请立刻炸毁主楼,为我们报仇。】
发送完毕,他立刻删除了所有发送记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漆黑的通道,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要将中村修平最渴望得到的东西,连同他的人,一起献祭给旧日的“朋友”,用这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来祭奠自己被毁掉的一切,也为田中健这群将死之人,博取最后一线生机。
田中健茫然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身后漆黑的通道和前方未知的深海。他们从主动的赎罪者,瞬间变成了被困在陷阱里、被多方猎杀的老鼠。
而此刻,“蓬莱”岛的主码头附近,中村修平的“潜龙”小队已经悄然登陆,正在渡边修的引导下,快速向主控室突进。而倭国“鹿之矛”的特遣舰队,也正劈波斩浪,全速驶来,炮口已隐隐对准了岛屿轮廓。
一个由背叛引发的、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死局”,已然形成。
海面之上,残阳如血,夜幕即将降临。
而在这太平洋最深处的黑暗中,“蓬莱”岛那象征毁灭的警报声停了。但一个更响亮、更致命的警报——关乎信任的彻底崩溃、局面的彻底失控、以及由此引发的、无人能够预料的连锁反应——在陈平、在田中健、在每一个被卷入这场漩涡的人心中,同时凄厉地拉响。
陈平凝视着屏幕上的混乱信号,嘴角竟勾起一丝冰冷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陷阱,已经触发。最终幕,以最残酷的方式,拉开了帷幕。
(第八卷:深海余烬,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