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像化不开的雾,死死糊在苏晚的鼻腔里。她感觉自己像沉在冰冷黑暗的海底,身体动不了,眼皮重得像灌了铅。只有耳朵里断断续续传来一些模糊的声音:仪器的滴答声、走廊里推车滚过的轱辘声、还有…压得极低的交谈声。
“…深度昏迷…脑部扫描有异常活动…原因不明…”
“…警方重点保护对象…门口有人守着…”
“…顾家那边也派人来了…在楼下…”
顾家…警察…还有谁?
苏晚的意识像一团被撕扯的棉絮,在黑暗的深海里浮沉。她努力想抓住点什么,却只有一片虚无的冰冷。突然,一点微弱的、固执的温热感,从她紧握的右拳心传来。
是那枚弹壳!沈澈塞给她的、染血的、变形的弹壳!
那点温热像黑暗中唯一的火星,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苏晚所有的意识,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不由自主地朝着那点温热汇聚、凝聚…
“嗡…”
一声只有她能感知的低鸣在意识深处响起。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突然浮现出无数断裂的、闪烁着幽蓝微光的“线”!它们杂乱无章,像被打碎的蜘蛛网,漂浮在虚空中。
这些…就是因果的线?外婆的“灯”…沈澈追问的“线”?!
苏晚的意识在惊愕中“睁大了眼睛”。她下意识地,用全部心神去“触碰”那点温热的源头——紧握的弹壳。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枚冰冷的金属弹壳,在意识的世界里,仿佛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股灼热却并不烫伤的信息流,猛地从中爆发出来!
无数细小的、断裂的幽蓝光线,像是找到了核心,疯狂地朝着弹壳涌去!它们围绕着弹壳旋转、碰撞、发出无声的尖啸!一些破碎的画面和声音片段,如同被强行按下的快进键,在苏晚的意识里飞速闪过!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顾振华!)在昏暗的灯光下,小心翼翼地将一滴琥珀色的液体滴入墨绿色的香水瓶(母亲的“晨曦”!)里,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迷恋和…冰冷的算计!
**“完美的载体…记录着‘门’的坐标…谁也想不到…会在凶器里…”**
——一片陡峭的、覆盖着浓密绿色植被的悬崖!碧蓝到刺眼的海水疯狂拍打着崖壁!视角急速拉近,悬崖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被藤蔓半掩的洞口一闪而过!洞口上方岩石上,一个极其模糊、像是天然形成的、如同花朵般的凹痕印记!
**“坐标…藏在…花蕊里…”** 顾振华低沉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冰冷的医院病房!穿着病号服的林薇薇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恐惧。白曼扭曲的脸逼近,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里面是淡粉色的液体,散发着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气息!
**“乖…打了这个…忘掉不愉快的…你的心…是献给‘神’的祭品…他会给你永生…”** 白曼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林薇薇拼命挣扎,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不…不要…给那个…老头子…他不是神…他是…”
画面到这里猛地扭曲、中断!像是信号被强行掐断!
老头子?!不是神?!林薇薇的心脏…是献给一个“老头子”的?!顾振华?!还是…别人?!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苏晚的意识剧烈震荡!坐标!在悬崖的花蕊印记里!林薇薇的心脏…指向一个神秘的“老头子”!
就在她拼命想抓住更多碎片时——
“滴…滴…滴…”
病房里,连接在苏晚身上的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了急促的、不规则的报警音!
“病人心率异常!血压升高!”护士惊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紧接着,病房门被推开!急促的脚步声冲了进来!
“苏晚!苏晚!能听到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焦急地呼唤,是胖大海!他粗粝的大手抓住了苏晚没有握弹壳的那只手。
外界的刺激如同潮水般涌入!意识空间里那些刚刚汇聚的幽蓝光线瞬间变得不稳定,剧烈地闪烁、扭曲,仿佛随时要崩散!
【警告!外界强干扰!意识连接不稳定!】
【关键信息:坐标印记(悬崖花蕊)、受体特征(老年男性)…已记录…】
【强制退出意识空间…】
冰冷的提示音在脑中炸响!苏晚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她从那片幽蓝的线网中拽了出来!
“呃…”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失明的双眼猛地睁开!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但身体的感知瞬间回归!刺鼻的消毒水味、身下病床的触感、还有胖大海手上传来的温度和微微颤抖。
“丫头!你醒了?!医生!医生她醒了!”胖大海的声音带着狂喜和后怕。
“我…我…”苏晚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她下意识地想抬手,却发现右手依旧死死地、痉挛般地紧握着!那枚弹壳,正牢牢地硌在她的掌心,散发着残留的、奇异的温热感。
刚才…不是梦!坐标…悬崖花蕊…老头子…都是真的!
“别动别动!你昏迷一天一夜了!”胖大海按住她,“渴不渴?饿不饿?”
“林薇薇…”苏晚顾不上自己,急切地问,“她…怎么样了?”那个“老头子”的线索,只有林薇薇知道!
“隔壁病房,警察守着。”胖大海的声音压低了些,“也醒了,就是…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
“嗯,”胖大海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醒了就哭,哭累了就发呆,眼神直勾勾的,问她话也不说,像…像丢了魂。医生说是受刺激过度,创伤后应激障碍。”
创伤后应激障碍?是白曼的镇静剂?还是那个“老头子”的威胁?苏晚的心沉了下去。线索又断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又被轻轻推开。不是医生护士,而是那个派出所的老警察李哥。他脸色凝重,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便装、气质精干的中年男人。
“苏晚同学,你醒了就好。”李哥走到床边,语气严肃,“这位是市局专案组的张组长。关于昨晚码头的事,还有白曼的案子,有些情况需要向你核实。”
张组长锐利的目光扫过苏晚苍白的脸和失明的双眼,点了点头:“苏晚同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否配合我们做个笔录?”
“我…可以。”苏晚哑声道。
“好。”张组长拿出记录本,“首先,关于白曼绑架林薇薇,并用她做人质威胁你交出物品的事情…”
苏晚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昨晚的混乱,将过程尽量清晰地描述出来,包括自己被迫扔掉油布包,以及最后林薇薇被白曼推下海。她隐去了关于因果系统和弹壳的部分,只说是自己拼命把林薇薇救上来。
张组长认真地记录着。当苏晚提到林薇薇落水前那句没说完的话时,张组长和李哥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薇薇说…换给…一个‘老头子’?”张组长追问,眼神锐利,“她具体怎么说的?有没有提到名字或者特征?”
“没有…”苏晚摇头,“她只说了‘老头子’、‘不是神’,然后就昏过去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我觉得…她好像很害怕那个人,比害怕白曼更害怕。”
张组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记录本上重重划了几笔。“这个信息很重要。我们会加强对林薇薇的保护和心理疏导,争取让她开口。”他顿了顿,看向苏晚,“另外,关于你扔进海里的那个油布包,里面具体是什么东西?白曼为什么那么想要?”
来了!关键问题!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母亲的手札和顾振华的硬盘…能说吗?说了警方会信吗?顾家会怎么反应?
“是…是我外婆留下的一些旧东西,还有…”苏晚斟酌着字句,手心因为紧张而冒汗,那枚弹壳硌得生疼。
就在这时——
“滴铃铃——!”
张组长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地响了起来!急促的铃声打破了病房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