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映得他脸上的刀疤忽明忽暗——那是去年在榆林平叛时留下的,一道长约三寸的疤痕,从颧骨一直延伸到下颌,让他本就刚毅的脸更添了几分煞气。突然,帐帘被猛地掀开,一阵寒风卷着雪沫灌了进来,亲兵赵二柱急匆匆地跑进来,皮靴上的雪碴簌簌往下掉,脸上带着焦急:“将军!斥候急报!多尔衮派了八百骑兵,绕到漠南的归化城附近抢粮,已经劫了三个牧民的部落,还放火烧了咱们设在那里的临时粮站!”
刘芳亮“啪”地一拍桌子,震得案上的茶盏跳了起来,茶水洒了一地。他盯着舆图上“归化城”那枚红钉,冷笑一声:“好个多尔衮,知道正面打不过,就来搞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咱这五万边军,正愁没猎物练手,他倒好,主动送上门来了!”
他立刻叫人召集将领,帐中很快挤满了人,个个神情肃穆。刘芳亮指着舆图,声音洪亮:“清军粮队护卫是正黄旗的巴图鲁,此人骁勇但鲁莽,带了二十门小铜炮,粮袋上印着‘正白旗’的标记,看样子是多尔衮的私仓粮队。他们抢了粮,必然会沿黑风口返回,那里是必经之路,山高谷窄,正好设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带三千轻骑,连夜出发,务必在明日黎明前赶到黑风口,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剩下的人,加固城墙,盯着嘉峪关的动向,防止清军声东击西!”
将领们齐声应和,转身去准备。刘芳亮叫住张勇:“让伙房准备干粮,每人带三天的炒米、两块腌肉,还有从洛阳捎来的羊油饼,抗饿!再让斥候队提前出发,探查清军的具体位置,注意隐蔽,别被发现了!”
张勇领命而去,很快,营地就热闹起来,士兵们收拾行装、检查兵器的声音此起彼伏。刘芳亮回到帐中,换上轻便的铠甲,又把王磊送的那把雁翎刀别在腰间——这刀是用新炼的钢打造的,刀刃锋利,刀柄缠着防滑的牛皮,是王磊特意让铁匠坊给他打的,说“用顺手的兵器,能多杀几个敌人”。
次日黎明,天还没亮,三千轻骑就悄悄钻出了嘉峪关。为了不惊动可能潜伏在附近的清军探子,士兵们把马蹄子用破布裹住,行进时几乎听不到声音。刘芳亮走在最前面,鼻尖冻得通红,却始终攥紧腰间的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走了大约三十里,前方的斥候队长李三悄无声息地骑马过来,压低声音:“将军,前面就是黑风口了,清军就在谷里,正围着篝火煮肉呢!”
刘芳亮勒住马,示意队伍停下,自己翻身下马,趴在雪地里,朝着黑风口的方向望去。只见狭窄的山坳里,八堆篝火熊熊燃烧,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清军士兵围着篝火,有的在煮肉,有的在擦拭兵器,盔甲上的积雪被火烤化,滴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黑窟窿。巴图鲁的帅旗插在中间的火堆旁,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手正靠在旗杆上打盹。
“好机会!”刘芳亮心中一喜,立刻召集手下的小校,低声布置任务,“五百骑兵,从两侧山梁绕过去,埋伏在半山腰的树林里,听我号角声,就冲下来,打乱他们的阵型!剩下的两千人,埋伏在谷口,等清军溃败,就堵住他们的退路,一个都别放跑了!”
小校们领命,各自带着队伍悄悄行动。刘芳亮则带着亲兵,埋伏在谷口的一块巨石后面,紧紧盯着谷里的动静。天渐渐亮了,雪地里泛起一层微光,清军还在毫无防备地烤火,偶尔传来几声笑骂,完全没察觉到死神已经降临。
“吹号!”刘芳亮低喝一声。
亲兵立刻吹响号角,“呜呜”的号声在山谷里回荡。两侧山梁上的五百骑兵如猛虎下山般冲了下来,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清军猝不及防,顿时乱作一团,有人手里的肉掉在地上,有人慌忙去拔兵器,还有人吓得瘫坐在雪地里。
“顶住!不过是些探子,慌什么!”巴图鲁举着大刀嘶吼,试图稳住阵脚,可他的声音很快被喊杀声淹没。刘芳亮纵马冲进敌阵,雁翎刀一挥,就砍断了巴图鲁的帅旗旗杆,旗子“哗啦”一声掉在地上。“降者免死!”刘芳亮大喊,声音洪亮,盖过了战场上的嘈杂。
清军本就人心惶惶,见帅旗被砍,更是没了斗志,纷纷扔下兵器投降。巴图鲁见势不妙,调转马头想跑,却被张勇拦住。两人你来我往战了十几个回合,张勇毕竟年轻,渐渐有些吃力,刘芳亮见状,催马过去,一刀劈向巴图鲁的后背。巴图鲁惨叫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被士兵们按在雪地里。
战斗很快结束,清军留下三百具尸体,二十几车粮草全被缴获。刘芳亮捡起巴图鲁的佩刀,刀鞘上刻着“巴图鲁”三个字,做工精致,却沾满了鲜血。他让人把投降的清军绑起来,单独提审了一个看起来像是伙夫的人。那伙夫吓得浑身发抖,一五一十地交代:“将军饶命!小的只是个伙夫,什么都不知道!只听将领们说,多尔衮要在正月初一攻打嘉峪关,派了五千骑兵绕到肃州,断你们的退路……”
刘芳亮心一沉,暗道好险,若是真被清军断了退路,嘉峪关就成了孤城。他立刻派快马回洛阳报信,让王磊早做准备,又让人把缴获的粮草清点清楚,除了留下一部分给士兵们补充给养,其余的全部分给了附近受清军劫掠的蒙古牧民。
“将军,这些粮草是咱们拼命缴获的,分给牧民们,是不是太可惜了?”张勇有些不解。
刘芳亮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远处赶来的牧民:“你看他们,房子被烧了,牛羊被抢了,要是不给他们点粮食,冬天都熬不过去。王公有言,‘要得天下,先得民心’,这些蒙古牧民,以前受清军欺压,咱们帮了他们,他们就会认咱们大明,以后清军再来,他们说不定还能给咱们报信。这不是吃亏,是为长远打算。”
正说着,几个蒙古牧民牵着几匹马来了,为首的是个老人,手里捧着一碗马奶酒,递给刘芳亮:“将军,感谢你们救了我们!这些清军,抢我们的牛羊,烧我们的房子,我们早就恨透他们了!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们蒙古人,不会忘恩负义!”
刘芳亮接过马奶酒,喝了一口,辛辣中带着一丝甘甜。他知道,这一碗马奶酒,比任何兵器都管用,因为它代表着民心。
返回嘉峪关的路上,雪又开始下了,比之前更大。刘芳亮望着被雪覆盖的山梁,想起王磊在信里说的话:“打仗不是逞匹夫之勇,是算清了粮道、兵力、人心,再动手。人心齐,泰山移,只要咱们得民心,就算清军再强,也打不过咱们。”此刻他懂了,这场仗的胜利,不仅是因为战术得当,更是因为他们站在了民心这一边。
刚到城门,就见田见秀的信使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个漆盒,见刘芳亮回来,连忙上前:“刘将军,田大人让小的给您送新制的火药配方来了!这配方是王公爷亲自改良的,掺了硝石和硫磺,威力比以前大三倍!田大人还说,十万石粮食已经沿黄河漕运,半个月后就能到嘉峪关,让您放心!”
刘芳亮接过漆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写满字的纸,上面详细写着火药的配方:“硝石七成,硫磺二成,木炭一成,加糯米汁调和,阴干七日方可使用。”他想起王磊在西安试炮时的场景,当时王磊拿着新配的火药,笑着说:“这火药,能炸塌清军的炮台,轰开他们的城门,以后咱们攻城,就不用再拿人命去填了。”
张勇兴冲冲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新铸的长枪:“将军,您瞧!这是用哈密送来的铁矿石炼的钢打造的长枪,比以前的熟铁枪硬多了,捅在木头上,能进去半尺!还有关南的烽火台,用水泥裹了三层,刚才清军的残兵想点燃烽火求援,点了半天都没点着,水泥不吸火,火一烧就灭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咱们把粮草运走!”
刘芳亮登上烽火台,望着远处的祁连山,雪覆盖在山上,像一条白色的巨龙。他知道,雪很快就会化,春天也会到来,到时候,军屯的麦子会发芽,吐鲁番的苜蓿会生长,新铸的火炮会架在城墙上,而他们,会带着王磊种下的火种,一路向北,把清军赶回老家去。
夜里,刘芳亮坐在案前,借着烛火翻看王磊送来的战术图,上面画着“空心方阵”的阵法,旁边写着“此阵专克骑兵,步兵持燧发枪列阵,火炮在中间,骑兵难以冲破”。他指尖划过图上的线条,想起王磊说的“战术要灵活,不能死搬硬套”,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窗外的雪还在下,但刘芳亮的心里却燃着一团火。他知道,明日还有更重的担子要挑,但他不怕——因为他身后,有王磊的智慧,有弟兄们的支持,有百姓的期盼,还有这嘉峪关的每一块砖、每一寸土地,都在为大明的复兴,积蓄着力量。他握紧了腰间的雁翎刀,目光坚定地望向北方,那里,既是战场,也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