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水泥窑建成(2 / 2)

“王副总兵,此段护坡……”洪承畴停下脚步,面露疑惑,以他的见识,也从未见过如此材质和形式的防御工事,“是以何法修筑?似石非石,似土非土,浑然一体,坚逾铁石?”

王磊知道时机已到,拱手恭敬答道:“回督师,此乃末将偶得之古法,以石灰石合粘土秘法烧制,加水拌沙石而成,名曰‘水泥’。其性遇水而凝,坚不可摧,耐风雨剥蚀,远胜土木。末将见往年护坡屡修屡坏,耗费人力物力,故大胆试制此物,用于此处,以观后效。如今看来,尚堪一用。”

“水泥?”洪承畴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走上前去,亲手触摸那冰冷坚硬的表面,甚至抽出随身短剑用力划刺,果然只留下一道浅痕。他又仔细查看了护坡的形态与坡度,眼中精光连闪。他是极有战略眼光的人,立刻意识到此物的巨大价值:“此物……造价几何?制作可繁难?能否大量制备?”

王磊早有准备:“回督师,原料易得,皆是辽东本地所产。制作虽需专窑烧制,但一旦掌握诀窍,产量可期,远低于开采运送巨石的耗费,更可随心塑形,筑城修垒,事半功倍!”

洪承畴闻言,负手而立,望着那一段灰白色的坚实斜坡,再眺望远方隐约可见的锦州方向,沉默了良久。他仿佛看到了未来一座座用此“水泥”加固的关宁堡垒,如同磐石般矗立在辽西走廊,任凭八旗铁骑冲撞、红夷大炮轰击,自岿然不动。这将是改变攻守态势的利器!

“好!好一个‘水泥’!”洪承畴猛地转身,脸上满是激赏与振奋,“王副总兵,你真乃福将!不仅练兵有方,野战无敌,竟连这筑城固防之事,亦有如此奇思妙想,化腐朽为神奇!此物若能量产,广筑于辽西各要害之处,则我军防线可谓固若金汤矣!”

他越说越激动,当即对左右随从的文书官道:“取笔墨来!”

侍从连忙奉上笔墨纸砚。洪承畴略一沉吟,挥毫泼墨,笔走龙蛇,在宣纸上写下四个雄浑有力的大字:

“金—城—永—固!”

写毕,他对王磊道:“便将此四字,刻於此段护坡之侧!让往来将士皆知,我宁远防线,有此神物相助,必如金城汤池,永镇辽东!”

“末将谢督师题字!”王磊躬身领命。洪承畴的亲笔题字,无疑是对水泥及其效果的最高肯定,也是一种公开的背书,足以堵住许多潜在的非议之口。

很快,“金城永固”的石碑被竖起在新筑的水泥护坡旁。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辽西各军镇。各级将领纷纷前来观摩这传说中的“水泥工事”,无不啧啧称奇。王磊的声望再次达到一个新的高度,不仅因其战功,更因其带来的这种颠覆性的防御技术。

而王磊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远处。宁远城本身的加固、锦州外围据点的建设、大凌河城的再次重建……无数需要坚硬永备工事的地方,都在等待着他那山坳里不断产出灰色粉末的窑口。

水泥的成功,不仅仅意味着物理防线的加固,更象征着他所主导的科技强军之路,已经从单一的武器层面,扩展到了更基础的基建领域。一条更为坚实、更为自主的道路,正在他的脚下延伸。

“金城永固”的石碑在灰白色的水泥护坡旁巍然立起,如同一个无声的宣言,迅速成为宁远防线乃至整个辽西将官们瞩目的焦点。洪承畴的墨宝不仅是对这新奇物事的认可,更是一种强有力的政治信号——督师府对此全力支持。

接下来的日子,王磊那原本僻静的总镇府书房,几乎变成了接待厅。各路武将,从游击、参将乃至其他地区的副将、总兵,或亲自前来,或派心腹家丁,络绎不绝。目的无一例外,都是想亲眼瞧瞧那被洪督师盛赞的“水泥”实物,更想探探口风,能否从王磊这里分润一二,也好加固自家防区那总是修个没完没了的营垒墩台。

“王总镇,您这可真是……点石成金啊!”一位来自锦州方向的副将,围着那水泥护坡转了好几圈,用手摸了又摸,甚至用脚踹了踹,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这玩意儿,真比三合土还硬实?雨水泡不透?”

王磊自是热情接待,但言语间分寸把握得极好。他领着众人参观,演示其坚硬,却对核心的烧制工艺、具体配方讳莫如深,只推说是“偶然所得古法,尚在摸索,未能尽善”。

“诸位将军谬赞了。此物虽坚,但造价亦是不菲,烧制极难,十窑也难成一窑堪用之材。”王磊面露难色,巧妙地诉说着“困难”,“如今产出,连修补宁远本处要害都捉襟见肘,实在无力供应他处。待日后工艺纯熟,产量大增,必当首先禀明督师与各位同袍,共固辽西防线。”

这番说辞,既抬高了水泥的身价,也堵住了众人即刻索要的口子,更将决定权上推给了洪承畴,自己则保持了低调和技术掌控者的神秘感。来访者虽略有失望,但亲眼见到实物之神奇,又听闻制作如此艰难,反而更觉王磊能耐非凡,心中那份结交或忌惮之意又深了几分。

与此同时,山坳里的水泥窑在石柱的掌管下,已从最初试验的小窑,扩展成了三座能持续出料的大窑。工匠们经过反复锤炼,逐渐掌握了稳定的火候与配比,产出率稳步提升。一车车灰扑扑的水泥粉,被伪装成普通建材的马车队,日夜不停地从秘密小道运往宁远城内及周边各关键堡垒的储备库。

王磊并未因初试成功而盲目扩大应用。他深知,任何新技术的大规模推广都必须谨慎。他下令工兵营,选择了几处最具战略价值、受损也最严重的炮台和城墙段落,作为首批全面加固的对象。施工依旧由他的核心工兵队负责,采取分段、错时的方式进行,尽可能减少外界对施工全过程和水泥具体用量的窥探。

施工现场,不再是简单的和泥填模。石柱根据王磊的一些跨越时代的提示(如钢筋的初步概念),试验性地在关键结构内编入粗铁条,虽远不及现代钢筋混凝土的强度,却已让这时代的工匠们瞠目结舌,惊叹于其构思之精妙。护坡的形态也更趋科学,角度、厚度都经过粗略计算,以最大限度抵御炮击和攀爬。

工程的效率远超传统模式。一段需要数百民夫耗时数月夯筑的土坡,采用水泥浇筑,不过十数日便可凝固达到强度,且一体成型,无懈可击。看着一段段斑驳破旧的土墙泥坡,迅速被光滑坚硬的灰色“巨岩”所替代,参与其中的士卒们干劲十足,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优越感油然而生——咱们王总镇弄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跟着他,这宁远城怕是真要变成洪督师说的“金城”,再也啃不动了!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山海关乃至京师。兵部尚书杨嗣昌的案头,很快摆上了关于此物的详细报告(其中少不了监军太监的密奏)。杨嗣昌捻须沉思,他对王磊的观感复杂,既倚重其能战,又警惕其势大。这“水泥”的出现,让他看到了稳固辽西、减轻朝廷长期修补防线负担的希望,但也隐隐担忧,王磊凭借此类技术积累的声望和实力,将来是否会更加尾大不掉。他在奏对时向皇帝提及此事,语气中庸,既肯定其固防之效,也强调“工料耗费颇巨,尚需观察”,建议“可于辽西要害先行试用,暂不宜广推”,深得崇祯帝之心——皇帝既盼着防线稳固,又怕边将借此过度耗费钱粮、扩张势力。

于是,朝廷的态度暧昧而沉默,默许其在辽西试验,不予公开褒奖,也不拨发专门款项,一切由辽西自行筹措(实则大部分压力落在了王磊和洪承畴头上)。这反而正中王磊下怀,他本就不愿朝廷过多插手,干扰他的技术秘密和施工节奏。

这一日,王磊再次巡视加固完毕的一段核心城墙。新筑的水泥墙面在夕阳下泛着冷峻的青灰色光泽,与旁边未加固的旧墙形成鲜明对比。一名跟随的老校尉忍不住感慨:“总镇,有了这水泥,咱们这宁远城,可真算得上是铜墙铁壁了!鞑子再来,怕是要崩掉满嘴牙!”

王磊微微一笑,目光却投向更遥远的北方,仿佛能穿透山河,看到盛京方向正在酝酿的风暴。

“铜墙铁壁,不是靠一两样新奇物事就能堆出来的。”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水泥是骨,燧发枪是牙,但真正让这座城活起来、硬起来的,是城里敢战、能战、效死的弟兄们!告诉所有将士,器械之利,乃锦上添花;敢战之心,方为立身之本!练好兵,守好城,我们的好日子,得靠我们自己打出来,也守下来!”

“是!”周围将士轰然应诺,声震城垣。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和王磊身后那“金城永固”的石碑,一同拉得很长很长,仿佛已与这座正在悄然蜕变的雄城,牢牢地熔铸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