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诡谲莫测的“千幻白雾”蛊瘴,眼前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林枫,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惊叹。
只见一片巨大的山谷盆地展现在眼前,四面环山,如同一个天然的聚宝盆。盆地上,依山傍水,层层叠叠地建造着无数吊脚竹楼。这些竹楼与林枫在中原见过的任何建筑都不同,它们以粗大的竹木为柱,将房屋高高架起,楼下喂养牲畜或堆放杂物,楼上住人。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或青瓦,屋檐下悬挂着各种风干的草药、兽骨以及用彩线编织的、充满神秘图案的符包。
清澈的山溪如同玉带般蜿蜒穿过寨子,发出潺潺水声。溪边有身着斑斓苗服的妇女在浣洗衣物,孩童赤足追逐嬉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更远处,开辟着层层梯田,种植着林枫从未见过的奇异谷物和花草,在阳光下泛着欣欣向荣的翠绿光泽。
整个寨子笼罩在一片祥和、宁静而又充满生机的氛围之中,与外界原始丛林的危险、黑巫寨的阴戾形成了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澹澹的药草清香和烟火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林枫的混沌灵觉却敏锐地感知到,在这片祥和之下,隐藏着无数细微却坚韧的能量节点。那些悬挂的符包、竹楼檐角特定的装饰、甚至某些看似随意摆放的石块,都隐隐构成了一个庞大而玄妙的阵法,与整个山谷的地势灵气融为一体。这显然是一个守护寨子的大型蛊阵,其精妙与强大,远非之前山谷外的“千幻白雾”可比。
“道长,这里就是我们白巫寨了。”阿箬的声音带着一丝自豪,介绍道。经过一路同行,她对林枫的戒备已然消除,更多的是感激与好奇。
林枫的出现,也引起了寨中苗人的注意。许多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身着青色道袍、气质出尘的中原陌生人。目光中有好奇,有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苗疆排外,一个中原道士出现在他们核心腹地,这是极其罕见的事情。
岩刚被闻讯赶来的寨中护卫接走,前往巫医处进一步治疗。阿箬和阿雅则领着林枫,沿着寨中由青石板和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向着寨子中央一座最为高大、气势也最为恢弘的竹楼走去。那座竹楼位于整个寨子的最高处,俯瞰全寨,楼前还矗立着几根雕刻着繁复虫鸟花纹的图腾柱,显然地位非凡。
“那里就是我们白巫寨的核心,蛊神祭坛所在,也是大祭司洛璃大人居住和处理寨务的地方。”阿箬低声解释道。
越靠近中央竹楼,林枫感受到的那股无形的阵法压力就越发明显,同时,他也察觉到暗处有几道隐晦而强大的气息扫过自己,带着审视与警告的意味。那是白巫寨的守护力量。
来到竹楼前,两名身着白色劲装、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苗族武士拦住了去路。他们的目光落在林枫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
“阿箬圣女,阿雅小姐。”武士微微躬身行礼,但对林枫却依旧保持着戒备姿态,“这位是?”
“这位是林枫道长,来自中原,是寨子的贵客,更是我和阿雅、岩刚的救命恩人。他有要事需立刻面见大祭司。”阿箬肃容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林枫此时才知,阿箬竟然是白巫寨的圣女,地位尊崇。
听到“救命恩人”四字,两名武士的眼神稍缓,但依旧没有立刻放行。其中一人道:“圣女恕罪,大祭司正在祭坛主持‘净灵仪式’,此时不便见客。还请贵客稍候。”
就在这时,竹楼那扇由巨大原木制成、刻画着虫鸟云纹的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名身着素白长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的老妪走了出来。她手中握着一根藤木手杖,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先是扫了阿箬和阿雅一眼,看到她们无恙,微微松了口气,随即目光便定格在林枫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桑吉婆婆。”阿箬和阿雅连忙行礼,态度恭敬。
桑吉婆婆,白巫寨的祭司之一,地位仅次于大祭司洛璃,掌管寨中律法与惩戒,素以严厉和智慧着称。
“阿箬,阿雅,你们回来了。岩刚的事情我已知晓,人无大碍便好。”桑吉婆婆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枫,“这位中原的道长,不知莅临我白巫寨,所为何事?我白巫寨与中原道门,素无往来。”
林枫能感觉到,这位桑吉婆婆的实力极为深厚,周身气息与整个寨子的蛊阵隐隐相连,其带给他的压力,甚至比之前那黑巫寨的老妪还要强上几分。他不卑不亢,拱手一礼,再次取出那枚澹金色的玉蚕蛹:“贫道林枫,受巴隆长老临终所托,特将此物,送至白巫寨,亲手交予洛璃大祭司。”
当那枚玉蚕蛹出现的瞬间,桑吉婆婆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那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剧烈的变化,失声低呼:“金蚕王蛊种!”
她猛地上前两步,几乎是从林枫手中“夺”过了那玉蚕蛹,仔细感应着其中那精纯而内敛的庚金生机,确认无误后,抬头看向林枫,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有震惊,有感激,更有深深的疑虑。
“巴隆他……果然遭了毒手……”桑吉婆婆的声音带着一丝悲痛,但很快被她压下,她紧紧盯着林枫,“道长,还请详细告知,你是如何遇到巴隆,他又是如何……还有,黑巫寨的人……”
林枫心中明了,对方这是在核实真伪。他面色平静,将之前对阿箬说过的情况,更加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包括自己如何感应到山谷中的异常,如何见到巴隆被黑巫寨五人围攻,巴隆如何引爆蛊罐重伤垂死,以及临终托付,还有自己击退(他隐去了斩杀和擒拿,只说击退)黑巫寨追兵的过程。他言语清晰,细节详实,尤其是对巴隆伤势和遗言的描述,绝非外人能够编造。
桑吉婆婆静静地听着,目光锐利如刀,似乎在判断林枫话语中的真伪。当她听到林枫以道家雷法、金光咒等手段击退黑巫寨蛊师时,眼中更是闪过难以掩饰的惊异。
“……贫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今蛊种已送到,若大祭司不便,贫道亦可交由婆婆,就此告辞。”林枫说完,作势欲走。他深知,此刻以退为进,反而更能取信于人。
“道长且慢!”桑吉婆婆连忙出声阻拦,态度已然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脸上挤出一丝算是和蔼的笑容,“道长勿怪,实在是金蚕王蛊种关系到我白巫寨乃至整个苗疆的兴衰,老身不得不谨慎。道长不仅救了我寨圣女与护卫,更是不惜得罪黑巫寨,千里迢迢送回如此重宝,此恩此德,我白巫寨没齿难忘!”
她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祭司的净灵仪式即将结束,道长请随老身入内,亲自面见大祭司。大祭司必有重谢!”
林枫微微颔首,不再推辞,随着桑吉婆婆走进了那扇厚重的木门。阿箬和阿雅也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