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地铁工地下沉睡的百年怨灵,林枫的心境愈发古井无波。混沌之道,在于平衡,无论是浩瀚星海的归墟之力,还是这方寸之地的一缕执念,在他眼中皆是道之显化,需以合适的方式导其归正。
这一日,他行至一片被规划为历史文化保护区的老城街巷。青石板路,白墙黛瓦,时光在这里仿佛放缓了脚步。然而,在这片看似宁静祥和的区域深处,林枫的混沌灵觉却捕捉到了一种极其特殊、并非源于阴魂怨念,而是源自生人内心、却又被某种外力放大扭曲的异常波动。
这波动充满了偏执的占有欲、深沉的爱恋、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守护执念,其源头,指向一座门楣上挂着“沈园”匾额、保存相对完好的明清古宅。与之前那些阴气森森之地不同,这座古宅气息清雅,甚至带着一丝书香门第的余韵,但那潜藏其中的执念,却如同美玉中的瑕疵,格外刺眼。
林枫并未贸然闯入,而是如同寻常游客般,在宅院外围缓步观察。他从街坊邻里的零星议论与心神波动中,大致拼凑出了此宅的故事:
宅子主人姓沈,是位颇有声望的古典文学教授,一生痴迷于收藏与研究古代字画,尤其对其祖上传下的一幅据说蕴含某种灵韵的《墨荷图》视若性命。沈教授性情孤高,晚年更是深居简出,几乎与那幅古画形影不离,甚至到了茶饭不思、拒绝任何人接近书房的境地。家人忧心忡忡,却无可奈何。
“画魅?还是……心魔?”林枫心中已有猜测。有些古物,因承载了创作者或历代主人的强烈精神印记,年深日久,确实可能产生微弱的灵性,甚至能影响持有者的心神。看这情况,那幅《墨荷图》恐怕已非普通古画,其灵性在与沈教授长期的精神共鸣中,可能已被他的偏执所污染、扭曲,反过来加剧了他的执念,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将沈教授困在了自己构建的“精神牢笼”之中。
这并非邪灵害人,而是生人自身心念与器物灵性的纠缠,处理起来需格外谨慎,强行毁画或驱灵,都可能对沈教授造成不可逆的精神伤害。
林枫决定以温和的方式介入。他整了整衣冠,走到沈园门前,轻轻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许久,门才被拉开一条缝,一个面容憔悴、眼中带着警惕与疲惫的中年妇人探出头来,是沈教授的妻子。
“福生无量天尊。”林枫打了个稽首,语气温和,“贫道云游至此,见贵府气韵清雅,然隐有滞涩之感,特来拜访,或可略尽绵力。”
沈夫人见林枫气度不凡,言语中正,不似江湖骗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他让了进去。宅院内果然陈设雅致,花木扶疏,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墨香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
“实不相瞒,道长,”沈夫人引着林枫往内院走,语气苦涩,“是我家先生……他近来心神不宁,终日只待在东厢书房,守着那幅祖传的古画,谁劝也不听,人都瘦脱了形……我们请过医生,也找过心理师,都说是心病,可……”
说话间,已来到东厢书房外。房门紧闭,里面寂静无声,但林枫能清晰地感觉到,门后凝聚着一股强大而扭曲的精神力场,充满了对那幅画的痴迷与对外界的排斥。
“沈居士,贫道林枫,可否开门一叙?”林枫站在门外,声音平和地传入房中。
屋内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个沙哑而激动的声音:“滚!谁都别想碰我的画!它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精神冲击猛地从门内爆发出来,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将门外之人推开、冻结!这股力量对于普通人而言,足以让其心神恍惚,产生强烈的厌恶与恐惧感而被迫远离。
沈夫人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林枫却岿然不动,周身混沌清辉自然流转,将那精神冲击消弭于无形。他并未强行破门,而是将一缕蕴含“清静”、“安宁”道韵的混沌神识,如同春风化雨般,悄无声息地渗透进门内。
“居士,画是死的,人是活的。执着于物,反为物所役,岂非本末倒置?”林枫的声音直接响在沈教授的心神深处,带着涤荡迷障的力量。
门内,沈教授正死死抱着一个紫檀木画匣,蜷缩在书桌后。他面容枯瘦,双眼深陷,布满血丝,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病态的亢奋与偏执。林枫的神识之力涌入,让他猛地一颤,脑海中那些关于古画的疯狂占有念头似乎被一股清流冲刷,出现了瞬间的清明,但随即又被更强烈的执念压了下去。
“你懂什么?!这画有灵!它能懂我!它是我的知音!你们都想害我,都想抢走它!”沈教授歇斯底里地喊道,同时更加抱紧了画匣。那画匣之中,《墨荷图》似乎也感应到了外界干扰,散发出微弱的、带着抗拒意味的灵光,与沈教授的执念共鸣,加固着这精神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