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裂感,是指你对金砂岛赵家的态度。”
赵明瑶目光如炬,如实道:“窦康那个人,我很了解。”
“他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且行事偏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若因当年之事开始针对我金砂岛赵家,以他的性格,绝不会轻易收手,必然会如同跗骨之蛆,不将赵家打压到底绝不罢休。”
赵明瑶说到这里顿了顿,而后才继续道:“但是,我归来后仔细调查过。”
“除了最初几次明显的针对之后,你.....或者说伪装成窦康的你,对金砂岛的态度却突然迎来了一个巨大的转变,不再过问,甚至有些放任。”
“这与真正的窦康性格严重不符,产生了强烈的割裂感。”
“至于气质.....”
赵明瑶微微蹙眉,这是更主观的判断,但却往往最接近真相,“则更多是我的个人感受。你的眼神,你的某些细微的小动作,甚至你说话时偶尔流露出的语调和节奏,都与我所知的窦康有着本质的不同。”
“....”
窦康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脸上露出了恍然和玩味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
窦康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舱室内回荡,“想不到,我自以为完美的扮演,竟然在这些细节上露出了马脚。”
“看来,对于目标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入啊。”
“受教了,明瑶仙子。”
就在这时,舱室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是守卫恭敬的声音:“督战大人。”
舱内的对话戛然而止。
窦康脸上的笑容不变,仿佛刚才被拆穿身份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转头看向门外,朗声道:“进来。”
一名身穿观海阁制式铠甲的守卫推门而入,单膝跪地:“督战大人,岛外有人持您手令来找。”
窦康闻声,漫不经心地问道:“谁?”
守卫恭敬答道:“他自称是乌家乌跃衡。”
“乌跃衡?”
“呵呵,是他啊。”
窦康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和了然,他瞥了一眼对面神色更冷的赵明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他登岛,然后直接带到这里来。”
“是!”
守卫领命,躬身退下。
舱门重新关闭。
舱室内的气氛,因为【乌跃衡】这个名字的出现,迅速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赵明瑶如葱玉般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手里的茶杯,不过脸色还算平淡,让人看不出具体喜怒。
......
......
乌跃衡怀着满腔的愤恨与对借刀杀人的期待,恭敬地走进了窦康所在的舱室。
然而,当他抬头看清舱内情形时,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猛地僵在原地,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凝固。
赵明瑶?!她怎么会在这里?!
乌跃衡心中瞬间翻起惊涛骇浪,无数念头急转。
赵明瑶不是应该在观海阁总部,或者跟着徐清泉吗?她何时回来的?又为何会出现在窦康的座驾上?
难道赵家已经和窦康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不可能!
窦康对金砂岛赵家的恶意是实实在在的……
尽管内心惊疑不定,乌跃衡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压下纷乱的思绪,对着主位上的窦康深深一躬,语气愈发恭敬:“晚辈乌跃衡,拜见窦真人!”
窦康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在乌跃衡和面色冰冷的赵明瑶之间扫过,带着一丝玩味:“乌族长,你匆匆而来,有何要事啊?”
乌跃衡心思电转,赵明瑶在此,他自然不能将借助征召令坑杀赵明桭的真实意图说出来。
“回禀窦真人。”
“晚辈听闻……前方夺旗之战似乎陷入胶着,心中忧急。故而特来请示,”
他眼珠一转,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躬身道:“不知下次征召令何时开始?”
“我红蟹群岛各家族,愿再为联盟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乌跃衡说得慷慨激昂,仿佛真是忠勇可嘉。
“征召令?”
窦康嗤笑一声,摆了摆手,“暂时用不着了。”
“前线自有安排,下次征召,大概率会避开你们红蟹群岛这片区域,让你们休养生息一番。”
乌跃衡一听,心中顿时一急。
若没有征召令,他借刀杀人的计划如何实施?
乌跃衡稍作思忖,连忙道:“窦真人!我们红蟹群岛修士虽修为不高,但保家卫族之心赤诚!还是能再拉出一支敢战之师的,还请真人....”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异变陡生。
“嗯哼?!”
乌跃衡猛地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
然后他骇然低头,只见其双臂,从肩膀处开始,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腐蚀一般,血肉骨骼飞速消融、气化。
眨眼间便化作了两团翻滚不休的浓郁黑雾。
紧接着剧烈到难以形容的痛苦瞬间席卷了乌跃衡的神经,让他几乎晕厥过去。
呼呼~呼~
那两团黑雾仿佛拥有生命般,迅速在空中交织、旋转,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三米的漆黑漩涡。
漩涡中心深邃无比,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和冰冷的杀意。
嗖!嗖!嗖!嗖!
下一刻,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接连响起。
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黑色漩涡中电射而出。
他们身高六尺,人立而行,通体覆盖着闪烁着幽光的黑色甲壳,背生四对薄如蝉翼却边缘锋锐的翅膀。
复眼猩红,口器狰狞。
全是通玄境后期黑血兵蜂!
这些黑血兵蜂一出现,便展现出极高的战术素养。
他们迅速分散开来,占据舱室各个角落,翅膀高频震颤,散发出银色的空间波动。
数十只通玄境后期兵蜂的力量联合在一起,快速构筑起一个坚固无比的空间囚笼,将整个舱室彻底封锁。
内外隔绝,连一丝神识都无法穿透。
“嗬嗬嗬嗬....”
乌跃衡嘴里发出嘶哑声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空荡荡、还在隐隐作痛的肩膀,又看向那些散发着恐怖气息、将他视若无物的黑色妖兽团,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我的手臂....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真是蠢货!”
主位上的窦康此刻终于收起了那副慵懒的姿态。
他缓缓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死死盯住那个仍在缓缓旋转的黑色漩涡,语气冰冷:“你被别人当成了降临此地的媒介,这根本不是冲你来的,是冲我来的啊!”
“媒....媒介?”
乌跃衡如遭雷击,满脸的难以置信,“我被人当成了降临的媒介?”
“怎么可能?!”
“到底是谁?”
“什么时候给我设下的禁制?!”
乌跃衡忍着钻心的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连滚带爬地匍匐到窦康脚边,磕头如捣蒜:“窦真人!窦真人明鉴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绝对没有和任何歹人勾结!我对真人,对观海阁忠心耿耿啊!”
窦康厌恶地瞥了乌跃衡一眼,如同在看一只碍事的蝼蚁:“滚一边去!你现在跟他们一伙不一伙,已经不重要了。”
与此同时,一个平静却带着刺骨寒意的声音,从黑色漩涡中传了出来:“确实不重要。”
哒....哒....哒....
伴随着沉稳而富有节奏的蹄声,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漆黑的漩涡中心,一步步迈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只强健有力、覆盖着银色长毛的马蹄,踏在舱室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紧接着,是线条优美、肌肉贲张的银色马身,以及马身之上,那健美丰腴、人类女子的上半身。
她面容美艳,眼神却冰冷如刀,正是元神境中期顶峰的银鬃半人马,温屃!
而端坐于温屃宽阔背脊之上的,则是一位面容英武的男子。
“是....是你?!”
“赵明桭!!”
乌跃衡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声音因为极致的惊骇而变得尖利扭曲,“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些....这些怪物是什么?!”
乌跃衡的目光扫过舱室内那数十只散发着通玄境后期恐怖灵压的黑血兵蜂,又抬头看向驮着赵桭、散发着令他灵魂都在颤抖的元神境威压的温屃。
数十位通玄境后期!外加一位元神境强者!
这等阵容,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让他感觉如同置身于最荒诞离奇的噩梦之中。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张着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桭居高临下,目光冰冷地落在瘫软如泥的乌跃衡身上,如同在看一个死人,“暗害我金砂岛赵家修士,乌跃衡,你该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甚至不需要赵桭具体吩咐,两只距离乌跃衡最近的黑血兵蜂便闪身上前。
他们背后的翅膀微微一颤,身形模糊了一下,下一刻便出现在乌跃衡身体两侧。
然后他们伸出手臂,指尖如刀,锋锐的边缘闪烁着银色的空间之光,化作无数道细密而凌厉的银色斩光,如同凌迟一般,精准地笼罩向乌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