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调出一个初步构建的能量流向三维模拟图。只见图像上,无数代表能量流动的、细微的亮色丝线,从广袤的菌毯区域、从被扭曲的地脉节点中被强行抽出,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最终都百川归海般,指向黑水河中心区域,一个深藏在厚重河床淤泥与墨色水体之下的、散发着异常强烈且凝聚能量波动的点。那个点,就像是整个死亡循环系统的心脏。
“那里…”苏弥指着模拟图上那个无比醒目的能量汇聚核心,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一股混合着希望和更大疑虑的情绪涌起,“忘川石…很可能就在那里!它可能不仅仅是我们要找的救治之物,很可能也是维持这个诡异、庞大的能量循环与过滤系统的…核心枢纽或能量源!”
这个惊人的发现如同在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瞬间驱散了部分绝望,让众人精神一振。但随即,是更深的无力感和困惑席卷而来。知道了精确位置又如何?他们依旧无法突破黑水河那层看似无形、却比任何铜墙铁壁更坚固的“规则屏障”。强行下水无异于主动投入死神的怀抱,而任何已知的远程探测或攻击手段,都无法穿透那层墨色的、吞噬一切的“信息与能量屏障”。
不甘心的雷烬,尝试着将他残存的精神力混合着一丝微弱却精纯的气血之力,如同投石问路般,极其小心翼翼地凝聚成一道无形的探针,伸向看似平静的河面。然而,他的力量触角刚刚离开相对“安全”的河岸范围,甚至还未接触到水面,就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冰冷的法则之刃“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斩断,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虚无和更加清晰、更具针对性的、对一切生命体的纯粹恶意。他猛地喷出一小口带着黑气的淤血,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不行…这河,拒绝…排斥一切‘活’的东西靠近…靠近就是…毁灭…”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独眼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流露出近乎彻底的绝望神色。那不仅仅是对自身处境的绝望,更是对伙伴们可能因他而耗尽心力、最终一同葬身于此的恐惧与无力。
苏弥看着他腿上那缓慢却坚定不移向上蔓延的狰狞黑色纹路,看着蛊雕翅膀上顽固扩散的灰黑毒素,看着小悟气若游丝、仅凭一缕微光苦撑的样子,一股巨大的酸楚、愤怒和不甘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翻涌、冲撞。难道历尽千辛万苦,走到了这里,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希望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最终功亏一篑,全军覆没吗?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股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压得几乎崩溃,连陆离眼中数据流的奔涌都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时——
一直安静蜷缩在蛊雕羽翼下、仿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小悟,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颤抖起来!它并未醒来,但那双毛茸茸的长耳朵却竖直到了极限,细微的绒毛根根乍起,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物。它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尖锐、凄厉到变调的“吱吱”声,充满了极致到凝固的恐惧,小小的身体拼命想要往蛊雕羽翼更深处缩去,仿佛那样就能躲开某种无形的灾难,同时,它那焦枯的右爪用尽最后力气,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指向河面某处看似空无一物的水域!
那反应,比之前预警腾根袭击时还要激烈数倍,充满了源自灵魂本能的、最原始的惊惧,仿佛透过时空的缝隙,窥见了某种无法形容、无法理解、也无法抗拒的终极恐怖!
“小悟!”苏弥心脏骤缩,立刻扑过去,将那个战栗不止的小小身躯紧紧抱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冰冷与灼热交织的躯体正在疯狂地战栗,那缕生机流光也随之剧烈摇曳。“它…它又预知到了什么?!那边有什么东西?!”
陆离的扫描光束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立刻聚焦到小悟指向的那片水域,能量探测开到最大。然而,屏幕上依旧是一片令人沮丧的混沌墨色和翻滚的乱码,能量读数并无显着异常波动。“目标水域物理参数及能量频谱未见明显变化。但狌狌个体的生命体征出现极端剧烈波动,脑波活动峰值超越以往所有记录,其神经信号强度接近承受极限…其预知能力似乎捕捉到了某种…远超当前时空维度理解范畴的危险存在或…信息扰动。”
小悟的预知能力,在这令人绝望的死局中,再次以一种令人心碎的方式发挥了作用。它指向的,是空无一物、死寂一片的河面,但它的恐惧和预警却如此真实、如此强烈。那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是找到忘川石、破解僵局的唯一转机,还是…一个将他们所有人彻底推向万劫不复深渊的、更大更恐怖的危机序幕?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那片看似平静无波、却让小悟几乎魂飞魄散的墨色水面,刚刚因发现能量循环系统而升起的一丝分析带来的希望之火,瞬间被这突如其来、更深不可测的庞大悬念与危机感彻底笼罩、压灭。空气凝固,只剩下黑水河永恒的死寂,和小悟那断断续续、充满绝望的细微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