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智力结构单纯、行为模式更偏向本能的它们而言,‘看到’即是‘存在’的危险。将它们所见的最坏可能性‘展示’给目标,或许就是它们所能理解的、最直接的警告方式。”陆离冷静地分析道,“而镜中实施攻击的‘影像’,大概率并非狌狌自身的意志体现,而是镜子在捕捉并固定‘高概率未来片段’时,根据核心危机意象,‘抽取’并‘赋予’了最近似、最符合条件的现实存在体(即这只小狌狌和雷烬的机械臂)作为‘执行者’的形象。它们成了预言在‘展示’过程中所需的‘演员’,而非真正的、拥有主观恶意的‘凶手’。”
仿佛是为了印证陆离的推测,那只小狌狌更加急切地点头,又摇头,指着镜子,然后拼命地用爪子拍打自己的胸口,再指向苏弥,做出一个“推开”或“阻止”的动作,眼中甚至急出了些许晶莹的水光,喉咙里的呜咽声变得更加哀戚。它似乎在用尽全力表达:不是我,我不想,我想阻止!
苏弥看着小狌狌那纯然焦急、试图辩解的模样,再回想它之前模仿自己时的天真烂漫,心中那根紧绷的、名为“怀疑”的弦,稍稍松动了一丝。也许……真的不是它?
“即便如此,”苏弥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思绪拉回最现实的问题,“就算它们没有恶意,只是用了一种……我们难以承受的方式示警。那预言本身代表的危机,依然是存在的。我的死亡瞬间,雷烬手臂的失控,还有你……”她看向陆离,“数据的彻底崩散。我们要如何‘操作’?如何避开?”
陆离眼中数据流再次加速,他看向那面依旧散发着不祥波动的古镜:“既然它并非全知,其运作基于概率和现有变量,那么理论上,只要我们能引入新的、足够强大的‘变量’,或者精准地‘破坏’其用于固定未来片段所需的‘观测条件’或‘能量平衡’,就有可能在其锁定的‘高概率时间线’真正坍缩为现实之前,将其引向另一个分支。”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大胆的词汇:
“我们需要做的,不是正面对抗预言昭示的‘果’。”
“而是……‘欺骗’它。”
“欺骗……命运?”苏弥喃喃道,这个词听起来如此虚无缥缈,却又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叛逆般的希望。
“准确地说,是欺骗这台基于有限数据和概率进行运算的‘仪器’。”陆离纠正道,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三幅静止的死亡画面,“让它‘看到’它预期中将会发生的‘因’已经成立,从而触发它固定对应的‘果’。但在最关键的执行层面,我们通过外部干预,替换掉真正的‘目标’,或者制造一个它无法识别的‘逻辑错误’,让它的‘固定’动作落在空处,或者……指向一个无效的目标。”
他的话音落下,祭坛周围再次陷入一片沉默。只有风吹过古老桂树林发出的沙沙声,以及那只小狌狌细微的、不安的喘息声。
欺骗一台因果律武器?
这想法疯狂得足以让任何理智的人望而却步。
但除此之外,他们似乎别无选择。要么在猜忌和恐惧中等待预言一步步变成现实,要么……赌上一切,去撬动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命运齿轮。
苏弥看向雷烬,他依旧死死盯着自己的机械臂,但独眼中的疯狂与绝望似乎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豁出一切的凶狠与挣扎。他完好的左手死死握成了拳,青筋暴起。
她又看向陆离,他依旧是那副非人的冷静模样,但眼中奔腾的数据流却显露出他正在以惊人的算力推演着某种极其复杂、风险极高的计划。
最后,她的目光落回那只焦急地望着她、眼中充满了纯然担忧与一丝乞求的小狌狌身上。
也许,真正的生机,并不在于摧毁这面镜子,或者消灭这些看似带来死亡的生物。
而在于理解它们行为背后那笨拙的、甚至可能被扭曲的初衷。
并找到那个能够“欺骗”规则的、唯一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