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弥在刺骨的寒意中苏醒,仿佛从深海中挣扎浮出水面。首先恢复的是听觉——一种细微而持续的声,像是信号不良的老式收音机,又像是某种生物在耳边低语。然后才是触觉:身下是冰冷粗糙的石板,怀里抱着那个越发沉重的手提箱。
【4.21kg】
这个数字像冰锥刺进她的眼底。比失去记忆更可怕的是,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晕倒的。
记忆如同断片的录像带,最后定格在陆离那双写满震惊与恐慌的眼睛——等等,恐慌?那个永远波澜不惊的道士也会恐慌?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依然是那个散发着腥气的黾人棚屋,雷烬还在昏睡,老黾人在角落打鼾,雷蒙靠在一旁打盹。一切都和她出去透气前一样。
仿佛那惊心动魄的禁地遭遇,只是一场幻觉。
但怀中箱子的重量,和脑海中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转身的瞬间,都在嘶吼着告诉她:那一切都是真的。
醒了?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弥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陆离站在棚屋门口,破碎的道袍下摆沾着新鲜的露水,仿佛只是清晨散步归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那双她亲眼见证闪过恐慌的眼睛——此刻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尖长的狐耳已然消退,只剩下耳廓边缘若隐若现的银亮绒毛,证明着之前的一切并非全然是梦。
你去哪了?苏弥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探查退路。狐卫的巡逻频率增加了。他的回答天衣无缝,目光扫过她紧抱箱子的手,你看起来脸色不好。
探查退路?苏弥几乎要冷笑出声。那些暗红色的苔藓,那个诡异的禁地,那个实验室里的!无数质问在舌尖翻滚,却被一股冰冷的恐惧死死压住。
不能问。
直觉像警报般在她脑中尖鸣。一旦挑明,眼前这层脆弱的信任假象就会彻底粉碎,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做了个噩梦。她最终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随便找了个借口,梦见箱子又重了。
陆离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窥灵魂。苏弥几乎要以为他看穿了一切。
但他只是淡淡了一声,转身去检查雷烬的情况:黾人的药膏只能延缓,不能根治。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心头血。
又是这种若无其事的样子!苏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直打瞌睡的老黾人忽然发出一连串模糊不清的咕哝声,像是梦呓,又像是某种古老的歌谣。它鼓凸的复眼没有焦点,蹼状的手掌无意识地拍打着地面。
...忘川之水...可涤尘垢...
...逆鳞...十二...归途...
...箱重...非重...心重...
...玄狐...厌世...期货...赌...
断断续续的音节,夹杂着粘液搅动的怪响,在死寂的棚屋里显得格外诡异。最后那个字尤其清晰,带着某种预言般的笃定。
陆离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苏弥的心却猛地一跳。忘川?逆鳞?这老黾人怎么会知道箱子的任务?更让她心惊的是那句——这是她脑海中刚刚成型的疯狂念头,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她下意识地抱紧箱子,doS界面上的【4.21kg】刺得她眼睛生疼。
老黾人翻了个身,鼾声再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梦话。
但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苏弥。她小心翼翼地、尽可能不着痕迹地将箱子稍微转向老黾人的方向。
瞬间,doS界面边缘再次爆开一团细密的雪花噪点!一行扭曲的字符疯狂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