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概念在绝对的黑暗与深潜中变得模糊而扭曲。或许只过去了几个小时,又或许已是一天之后?船长室内所有计时的工具都陷入了诡异的停滞,挂钟的指针依旧固执地停在原处,仿佛永恒。他能通过呼吸依然通顺,感知不到任何问题来确定下潜后所过时间不会太长。
傅坤泽嘴里的零食从未真正断过,但那终究只是无聊的消遣,无法填补胃袋深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空虚感。这种生理需求最终压过了他对时间流逝的漠然和对永夜的好奇。
他忽然停下了无意识敲击扶手的手指,将嘴里叼着的半截能量棒嚼碎咽下,然后像是宣布一个重大发现般,用一种混合着理所当然和些许抱怨的语气,打破了舱室内持续已久的沉默:
“我饿了,厨师长。”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船舱内,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将另外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角落软椅里,裹着薄毯的小陈被这声音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耳朵下意识地抖动了一下,似乎还没完全从深睡的疲惫中清醒,但饿这个词显然触动了她作为吃货的本能,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表示同意的咕噜声。
静立一旁的艾莲立刻将目光从舷窗外的深黑水色转向傅坤泽,红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关切。对她而言,船长的任何需求都是最高优先级的指令。她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仿佛只要傅坤泽一声令下,她就敢立刻潜入这漆黑的深海里为他猎取食物。
而坐在另一侧,始终擦拭着紫苑的毒岛冴子,动作微微一顿。她抬起眼眸,紫色的视线越过膝上的长刀,落在傅坤泽那张理直气壮喊饿的脸上。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只是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摇了下头,仿佛在对这种时候还能如此自然地提出吃饭要求的家伙感到一丝无奈的纵容。
但她并未多言,只是优雅而利落地将绒布折好,放在一旁,然后将横于膝上的紫苑缓缓归入刀鞘,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线头的衣角,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稳:
“那我做些简单的伙食。”
说完,她便转身,步伐沉稳地向着厨房区域走去。那从容的背影,仿佛他们并非被困在永夜深海中的孤舟,而只是在某个平静的午后,进行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家常便饭。
傅坤泽叫往了去要厨房准备美食的冴子,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在船长室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晃眼,更深处却翻涌着被永夜和无尽航行催生出的、亟待宣泄的躁动与疯狂。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快速敲击着,目光灼灼地锁定向正要离开的毒岛冴子,声音里混合着玩笑般的提议和某种不容错辨的、病态的渴望:
“呐,冴子,” 他拖长了调子,仿佛在讨论什么有趣的娱乐项目,“简单?老是啃这些干巴巴的零食,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你说,这种让人发疯的鬼天气里,是不是整点真正硬核的美味,才能好好安抚一下咱们备受折磨的神经和胃袋?嗯?”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极其露骨地在自己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毒岛冴子那双平静无波的紫色眼眸上,舌尖舔过略显干燥的嘴唇,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浓郁,也更加…危险而诱人。
“光是身上零碎割点肉片不过瘾了…这次,我想玩票大的。”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蛊惑人心的腔调,“来个全套服务怎么样?从里到外,挑那最带劲的部位…我可是好奇得很,从来没试过完整的滋味。你手艺最好,交给你来处理,准没错。”
这番话里的暗示已经赤裸到近乎挑衅,将他那通过自我伤害来寻求刺激、确认存在、并以此作为扭曲纽带的意图暴露无遗。他像是在发出一个疯狂的邀请,等待着她的回应,眼神里既有不容置疑的期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她底线的紧张。
傅坤泽那带着疯癫笑意的提议在空中短暂停留,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毒岛冴子眼中一丝极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波澜。她并未立刻回应,那双深邃的紫眸如同两口古井,倒映着傅坤泽那张写满期待与某种病态亢奋的脸庞。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短短一息,却仿佛被永夜拉长。
随即,毒岛冴子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颔首。这个动作幅度小到近乎虚无,却带着一种千钧重量的应允。她没有吐出任何一个音节,没有询问细节,没有质疑这要求的荒诞与血腥,仿佛傅坤泽提出的只是今晚想多吃一碗米饭般平常。这种沉默的接纳,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纵容与理解,她理解他需要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宣泄压力、确认存在,甚至是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喂养和维系他与她们之间的联系。
她转过身,紫色的长发随着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而冷冽的弧线,发梢几乎扫过傅坤泽的手臂,带来一丝极短暂的、微凉的触感。她的步伐依旧平稳,腰背挺直,走向厨房的方向,那姿态不像是在去进行一场惊世骇俗的烹饪,更像是奔赴一场早已约定的剑术修行。
傅坤泽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那是一种混合了如愿以偿的兴奋、对即将到来的痛苦的期待、以及对毒岛冴子这份无言纵容的受用的复杂表情。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像一只被投喂信号唤醒的大型犬,立刻迈步跟了上去,脚步甚至带着点轻快的雀跃,与前方毒岛冴子沉稳的步伐形成了鲜明对比。
两人前一后,行走在船长室温暖却弥漫着无形压力的空气中。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扭曲变形。毒岛冴子的背影依旧从容,但仔细看去,她垂在身侧的、习惯于握刀的手,指节似乎比平时更加用力地微微绷紧,透露出其主人内心并非全无波动,只是被强大的意志力完美地约束着。她脖颈处的线条绷得笔直,显露出一种凝练的警惕与专注,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厨房的灶具,而是需要全力以赴的强敌。
跟在后面的傅坤泽,目光则近乎贪婪地落在毒岛冴子那截裸露在衣领外的、白皙修长的后颈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那并非完全是情欲,更是一种对即将发生的、极致的亲密或者说侵占与疼痛的渴望。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仿佛已经品尝到了自己血液那熟悉而诱人的铁锈味。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相互摩擦着,似乎在模拟着刀刃划过皮肤的触感,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战栗。
这段从客厅到厨房的短暂路程,仿佛被赋予了某种仪式的意味。没有言语,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交织。毒岛冴子是冷静的祭司,准备执行一场必要的献祭;而傅坤泽既是献祭者,又是将被供奉的神只或者说食客,疯狂而虔诚地追随着他的执刀人。
当毒岛冴子的手搭上厨房门的把手时,她略微停顿了半秒,似乎是在做最后的确认,又像是在调整呼吸。傅坤泽也停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冷冽清香与一丝极淡杀意的独特气息,这让他更加兴奋。
然后,门被推开。厨房内整洁而冰冷的器具映入眼帘。毒岛冴子侧身,让傅坤泽先进去。在她侧身的那一刻,傅坤泽捕捉到她垂眸瞥向他腹部的一眼,那眼神飞快,却像最锋利的刀尖,已经完成了对食材的初步评估。
傅坤泽咧嘴一笑,毫不畏惧地大步踏入这片即将成为他临时祭坛的领域。毒岛冴子紧随其后,反手轻轻关上了厨房的门,将那越来越浓郁的、令人不安又兴奋的期待,锁在了门的另一边。
不一会,厨房内便传来了隐约的、利刃与砧板接触的细微响动,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开始悄然弥漫开的异香……
厨房的门并未完全关紧,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诱人的异香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丝丝缕缕地钻出,弥漫在船长室的空气中。那香气复杂而霸道,混合着极致的鲜甜、一丝丝铁锈般的腥气,以及某种…仿佛能直接唤醒生命最原始渴望的、令人灵魂战栗的芬芳。
艾莲的鼻翼不受控制地剧烈翕动,那双红色的瞳孔在闻到这气味的瞬间骤然收缩,如同瞄准了猎物的猛兽。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压抑的、近乎呜咽的低鸣,尖锐的指甲下意识地抠紧了沙发扶手,留下几道深刻的划痕。她当然知道这味道是什么,不久之前,在那张混乱的床铺上,她才尽情品尝过它的源头。船长鲜血的滋味,那蕴含着不死力量与极致美味的血肉,早已如同烙印般刻入了她的本能深处。
此刻,这香气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完整?仿佛每一滴血液、每一寸肌理都在被精心烹调,散发出令人疯狂的吸引力。想要冲进去,想要立刻撕咬、吞噬、将那温暖滚烫的血肉占为己有的冲动,如同狂潮般冲击着她的理智。她强健的身体微微颤抖,尾巴焦躁地在地板上扫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用尽全部意志力对抗着那源自血脉和依赖症的双重诱惑,将自己钉在原地。不能…不能打扰…毒岛姐姐在准备…是为了船长…也是为了…大家…她反复告诫自己,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厨房门缝,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令人心悸的景象。
而厨房内,景象确实超乎寻常。
傅坤泽仰面躺在冰冷的不锈钢料理台上,姿态堪称安详,甚至带着点惬意的放松,如果他不是正处于被“开膛破肚”的状态的话。他的衣物被随意地丢在一旁,胸膛至腹部被利落地剖开,露出内部鲜活而…丰富的内容。毒岛冴子站在料理台前,身上围着一条干净的素色围裙,紫色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挽起。她手中握着的并非紫苑,而是一套闪着寒光的、极其锋利的专业厨刀。
她的动作精准、冷静、高效得令人发指。每一次下刀都恰到好处,避开主要的血管和神经丛,分离出所需的“,食材。她的眼神专注如同正在进行一场最高难度的外科手术,或者说,一场献祭仪式。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那奇异的异香,但诡异的是,现场并没有太多飞溅的血迹,大部分血液似乎被某种力量约束着,或者流向了准备好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