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是在厮杀?’”艾莲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为什么? 她无法理解这种程度的对抗为何会发生在同伴之间。
就在这时,毒岛冴子一个精妙的假动作骗过了傅坤泽的格挡,紫苑如同毒蛇般钻入空档,寒光一闪。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傅坤泽的整条左臂,从肩膀处被齐根斩断,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呃!”傅坤泽发出一声闷哼,脸色瞬间苍白,身体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船长——!!!”
艾莲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大脑一片空白。她想也没想,爆发出全部的速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场中。巨大的剪刀武器瞬间张开,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暴气势,猛地剪向毒岛冴子的脖颈!她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保护船长的本能。
“住手!艾莲!吱!!!”
千钧一发之际,肩上的小陈发出了尖锐至极的嘶鸣。同时猛地用爪子死死抓住了艾莲的一缕头发,小小的身体几乎吊在了上面。
“快停下!吱!那不是真的!这是他们对练!船长不会死的!你快停下!”小陈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变得异常尖利,几乎要刺破耳膜,疯狂地在她耳边喊道。
艾莲那挟着狂暴之势剪出的巨刃,在距离毒岛冴子白皙脖颈仅有寸许的地方,硬生生戛然而止。凌厉的风压吹得毒岛冴子额前的紫色发丝向后拂动,但她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然而,就在艾莲因小陈的尖叫而动作停滞的这电光火石般的间隙,毒岛冴子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她并未趁机远离,反而迎身而上。
只见毒岛冴子左手闪电般探出,并非格挡,而是以一种精妙绝伦的手法精准地拍击在艾莲巨剪的侧面关节处,一股巧劲瞬间荡开了这致命的凶器。同时,她的右腿如同钢鞭般无声无息地扫出,精准地绊向艾莲的脚下。
艾莲只觉得手中武器猛地一偏,下盘同时遭到重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扑去。而毒岛冴子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与她错身而过。
下一秒,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并非来自艾莲的攻击。
只见毒岛冴子在与艾莲错身的瞬间,另一只手的手肘如同出膛的炮弹,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砸在了,正捂着断臂处、脸色苍白、试图后退的傅坤泽的脖颈上。
动作干净利落,狠辣果决。
傅坤泽的脖颈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了过去,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眼中的神采瞬间黯淡,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颠覆认知。艾莲刚刚勉强稳住身形,回头看到的正是傅坤泽脖颈扭曲、缓缓倒下的景象。她的呼吸骤然停止,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对练吗?毒岛冴子为什么……
但紧接着,更让她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傅坤泽倒下的身体尚未完全落地,那扭曲的脖颈处就开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血肉和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蠕动、重塑。他苍白脸上的痛苦表情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的、习以为常的神色。而他那条被齐根斩断、本该掉落在地的手臂断面,也同样在高速再生,新的骨骼肌肉神经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般交织延伸。
不过短短两三次呼吸的时间,傅坤泽已经像没事人一样晃了晃完全复原的脖子,那条崭新的手臂也活动自如,除了脸色更白一点、衣服破损处沾满血迹之外,仿佛刚才那恐怖的致命伤从未发生过。他甚至还有空对艾莲扯出一个带着点歉然的、虚弱的笑容。
而毒岛冴子早已收势站定,紫苑不知何时已然归鞘。她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只蚊子,而不是先后斩断了船长的手臂又砸碎了他的脖子。她看着彻底僵在原地、大脑似乎已经过载冒烟的艾莲,语气平静地解释道:“现在,你亲眼看到了。这是最快让你理解的方式。”
被甩到甲板上的小陈终于松了口气,用小爪子拍着胸脯,后怕地吱吱叫:“吓死鼠鼠了,吱!艾莲你太冲动了,都说了船长不会死的。你看,没事了吧?”
艾莲呆呆地站在原地,巨大的剪刀还半张着,刃口反射着光芒。她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不知所措,仿佛整个世界的规则都在眼前崩塌又重组。她看看像个没事人一样活动着新脖子和新手臂、还对自己讪笑的傅坤泽,又看看一脸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做了杯茶般的毒岛冴子,最后看向惊魂未定的小陈。
而此刻,周围早已闻讯聚集过来一大群看热闹的亡灵鼠人。它们并没有因为船长的死亡而骚动,反而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猩红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好奇、甚至带着点果然如此和看好戏的光芒。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嘶嘶!看到了吗?新来的水手长刚才那一下!好快的反应!差点剪到厨师长!”
“废话,不然船长能让她管我们?嘶……不过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对厨师长动手……”
“但实力确实不赖啊,居然能逼得厨师长用出那种招式来证明……嘶嘶……”)
“巴顿,你觉得你扛得住水手长那一剪子吗?”有鼠人用胳膊肘捅了捅那个领头的历战亡灵鼠人巴顿。
巴顿抱着胳膊,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艾莲手中的巨剪,喉咙里发出咕噜声,最终不甘心地嘶哑道:“……哼,有点东西。海里来的,果然有股狠劲。”
艾莲无意中的爆发,虽然源于误会,却歪打正着地在这些混乱而慕强的亡灵鼠人面前,狠狠展现了一把作为水手长应有的强悍实力和胆量,毕竟在亡灵鼠人们看来敢对毒岛冴子亮爪子本身就需要极大的勇气。往最乐观的方向想,她这鲁莽的举动,反而可能让接下来的管理工作稍微顺畅那么一点点。
但此刻的艾莲完全没心思考虑这些。她依旧沉浸在巨大的认知冲击中,看着眼前这三个仿佛对死亡和伤害有着完全不同定义的同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登上了一艘何等疯狂的船,而未来的日子,恐怕注定无法平静了。
‘不……会死?’ ‘对练?’ 这两个词在她脑中疯狂碰撞,却无法理解。那种程度的伤害,那种狠辣的攻击,怎么可能是对练?
小陈变回鼠人少女形态,心有余悸地拉着艾莲的衣角,快速解释道:“吱,艾莲你吓死鼠鼠了。船长他有死亡重铸的能力啦,受了再重的伤,只要不是瞬间彻底毁灭,都能很快恢复过来的!毒岛姐姐也知道,所以他们打起来才……才这么不注意分寸的。这是他们每天都要做的事情,真的不是在打架,吱,你相信我。”
艾莲呆呆地听着,目光再次投向傅坤泽。他正好也看了过来,脸上带着点无奈和歉然的笑容,甩了甩刚刚长出的手臂:“吓到你了吧?怪我没事先跟你说清楚。我和冴子练惯了,没事的,别担心。”
毒岛冴子也走了过来,看着艾莲,声音依旧平静,却似乎多了一丝理解:“这是我的需求,也是他变强的方式。习惯就好。”
艾莲看着傅坤泽苍白的脸色和衣服上大片刺目的血迹,又看了看他那条活动自如的手臂, 她终于慢慢地放下了她那把巨大的剪刀,剪刀刃合上时发出一声轻柔的“咔嗒”声。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内心,后怕、震惊、不解,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对这艘船疯狂规则的初步认知还有一丝丝不知从何而来的兴奋。
她终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傅坤泽会说他的船是一群无家可归者的疯人所呆的疯人院。这里的一切,似乎都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她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傅坤泽和毒岛冴子仿佛无事发生般开始交流刚才战斗的细节,看着小陈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补充,看着周围的亡灵鼠人们又散去对此习以为常、甚至有些无聊地重新开始工作……
深海之中,猎杀与死亡是永恒的主题,但那是冰冷而直接的。而这里的疯狂,却以一种更加灼热、更加颠覆她认知的方式,扑面而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怀中那串粗糙的像素骨串。家的重量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但前路的风景,似乎注定要光怪陆离,超出她所有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