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就是一次次隔着遥远时空的共餐。虽然她只看着他们吃着那些冒着热气、散发着复杂香气的熟食一次。吱吱喳喳的鼠人少女,和很有气势的紫发女子也仅仅见过一次。
之后就一直是自吃,船长在一边看。
从最初的极度不适和格格不入,到后来渐渐麻木,甚至偶尔会觉得,那种吵闹似乎也不全是坏事?至少,那声音和画面驱散了一些过于沉重的寂静。
而他派来的那个黑影帮手,虽然说话腔调变来变去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在几次棘手的狩猎中,确实提供了关键的协助。那种沉默的陪伴和偶尔精准的刺击,让她意识到,这份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联系,并非全是无用的噪音和古怪的赠礼,也蕴含着切实的力量。
态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艾莲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在一次次重复的“一起吃”中,或许是在他总能恰好派出帮手时,或许仅仅是因为,太久没有存在试图与她产生联系了,哪怕这种联系如此诡异,如此跨越常理。孤独就像深海的压力,无时无刻不在挤压着她。突然出现一丝裂隙,透进来一点光,即使那光来自未知的领域,她也本能地想要靠近一点点。
所以,今天她鬼使神差地发出了邀请。话说出口的瞬间,她甚至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但他那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兴高采烈答应的反应,却又奇异地抚平了那点后悔。
只是巡视而已。 艾莲对自己说,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对环境的警惕上。他只是一个投影,帮不上忙,也碰不到任何东西。
可即便如此,当她发现一处异常的能量波动,谨慎地靠近检查,最终确认只是一处无害的热液渗出点时,她还是会下意识地瞥一眼身旁的投影,仿佛在无声地解释:“看,没什么。”
当她绕过一片危险的暗流区时,也会简短地提醒一句:“避开那里,水流很乱。”
这种自然而然的分享和告知,对习惯了绝对孤独的艾莲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转变。她开始习惯身边有另一个意识的存在。
巡视持续了一段时间,并未发现真正的威胁。只有一些弱小的生物被她的到来惊扰,迅速躲藏起来。
最终,她游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沙地,这里是她通常结束东侧巡查的边界点。她停下来,转过身,面对着傅坤泽的投影。
“这边……没有问题。”*她汇报般地说道,语气依旧平淡,但却没有了最初的隔阂。“我该回去了。”
潜台词是:这次的一起巡视结束了。
听到艾莲那如同汇报工作般结束语,傅坤泽的投影脸上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戏谑和不容拒绝的热情笑容。
“没问题就好!”他笑着说道,然后竟然毫无预兆地张开了双臂,朝着艾莲的投影迈了一步,尽管他知道这只是一个虚影。
然而,在双向投影和那微弱但存在的实体互动效果下,这个拥抱并非完全落空。傅坤泽的手臂穿过了艾莲投影的轮廓,但艾莲却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暖而坚实的力量轻柔地环抱了一下她的肩膀,那感觉极其短暂,如同被阳光照射下的温暖水流拂过,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辛苦了!” 傅坤泽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她耳边通过投影传递响起,“我期待下一次。”
这个完全超出深海社交礼仪的举动,让艾莲瞬间僵直在原地。
她那双锐利的眼眸猛地睁大,里面写满了措手不及的震惊和茫然。她的脸颊似乎微微有些发烫,尽管海水冰冷。她强壮有力的尾巴更是像受了惊一样,不受控制地剧烈摆动起来,搅起一大片海底的泥沙,让周围的水域都变得有些浑浊。她本能地想要后退,想要举起武器,但身体却像是被那短暂而虚幻的温暖给定格了一瞬。
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接触。深海中的碰撞总是伴随着厮杀、掠夺或者冰冷的回避。这种不带任何攻击性、甚至蕴含着某种……鼓励和亲近意味的触碰,让她的大脑几乎宕机。
她看着眼前那个笑容灿烂、仿佛做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的人类船长投影,又感受着肩上那残留的、若有若无的温暖触感,混乱的思绪在脑中翻滚。最终,所有的震惊和无措,都化为了喉间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水流声掩盖的闷哼:
“……嗯。”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动作有些僵硬。然后立刻转过身,不再看那个投影,尾巴依旧有些不自然地快速小幅度摆动着,头也不回地、几乎是有些仓促地向着自己洞穴的方向游去,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仿佛要逃离这令人心绪不宁的场面。
傅坤泽的投影看着她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了,甚至还带着点恶作剧成功的狡猾。
而在船长室这边,小陈瞪大了红眼睛,吱了一声:“吱!船长你抱她了!”
毒岛冴子轻轻摇头,唇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低语道:“果然还是这么乱来……”
幽灵分身用慵懒的少妇音发出低低的轻笑:“哎呀呀~,看来纯情的鲨鱼小姐完全不是对手呢。”
艾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深海的幽暗之中,但那短暂拥抱的奇异触感和那句期待下一次,却像投入静海深处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文字浮现:[突如其来的接触打破了惯常的距离。陌生的温暖感令你无所适从,只能选择暂时退避。但那份期待却悄然在心海中留下了印记。]
引导结束,双向投影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