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檐角的水珠不断砸在石阶上。苏桐站在窗边,目光落在那条通往凤仪殿的长廊尽头。刚才那个提着食盒的身影已经消失,但她记得那人走路的姿态——低着头,脚步急促,斗篷裹得严实。
她转身走到案前,翻开手边的册子。青禾端着热茶进来,轻声说:“小姐,您看了快一个时辰了,歇会儿吧。”
苏桐没抬头,“赵德全这几日进出凤仪殿多少次?”
“回您的话,从昨日算起,他每日申时送饭,酉时取走残食,一次不落。但昨夜风雨大,他本不该进宫当值,却还是来了。”
“内务府没有换人?”
“换了三次,都是临时指派,名单上写着稳妥老成,可这三人里有两个是皇后母族旧仆。”
苏桐合上册子,指尖点了点桌面。她让青禾把近五日的出入记录都找来,又命人悄悄查了赵德全住处周围的情况。半个时辰后,一名小宫女回来报信,说赵德全每回宫当值,都会在西角门附近停留片刻,像是等人。
“等谁?”苏桐问。
“不清楚。但他走后,总有个杂役模样的人从侧巷出来,往城南去了。”
苏桐记下这个细节,又让人去查那条路通向何处。她心里清楚,皇后被软禁,不能见外臣,也不能发旨意,可只要有人替她传话,就能把消息送出去。
到了傍晚,雨停了。青禾带回新的消息:那个杂役名叫刘三,原是北境军驿的马夫,三年前随旧部撤编入京,如今在内务府做粗活。他这几日每次见过赵德全,第二天就会去城南一家药铺坐一会儿。
“哪家药铺?”
“济安堂。掌柜姓陈,十年前曾在宫中供过药材,后来因账目不清被逐出。”
苏桐皱眉。这家药铺她听过,去年太医院清查旧档时提到过它,说是曾为几位失宠妃嫔私下配药。当时没深究,只当是小事一桩。
她让暗卫盯住刘三,看他下次见了赵德全后会不会再去济安堂。同时,她翻出一份旧名册,找到陈掌柜的名字,在旁边画了个圈。
夜里,她独自坐在灯下,把所有线索摊开来看。赵德全送饭、刘三跑腿、陈掌柜接应,这条线虽然隐秘,但走得稳。他们传递的不是金银,也不是密信,而是某种更难察觉的东西——指令。
她想起皇帝三日后就要启程巡视江南。路线早已定好,必经北境咽喉。若有人在路上设伏,再嫁祸于她,说她勾结外敌谋反,那时她百口莫辩。
不能再等。
第二天一早,她让青禾去太医院打听,看有没有人以她的名义开过药方。结果很快回来:前日确实有一张安神汤的单子,署名是她,用的是御医李仲和的印鉴。可李仲和那天根本不在宫中。
她立刻让人把那张单子找来。纸是普通的官用笺,墨迹新鲜,字迹模仿得有七分像,但落款日期写错了。李仲和从不在夜间签方,而这张单子的时间是子时。
她把单子收起来,作为证据之一。
接着,她亲自去了趟文渊阁偏殿。那里挂着一幅大雍疆域图,她站在图前,用朱笔标出皇帝南巡的三处要道:青崖关、浮石渡、松林坡。这三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是有人埋伏,极难脱身。
她盯着地图看了很久,忽然想到一件事。皇后曾在一次诗会上念过一句诗:“清君侧,非篡位。”当时没人当真,只道是附庸风雅。现在想来,那句话或许不是即兴之作,而是早就打好的算盘。
她回到书房,写下四个字:借乱栽赃。
这不是为了争宠,也不是为了泄愤,是要彻底毁掉她。一旦皇帝在途中遇险,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她这个最近得势的人。而皇后只需在宫中闭门不出,便能全身而退。
她必须抢在皇帝出巡前揭发此事。
但她还需要更多证据。
当天下午,她让心腹扮作洒扫太监,混进内务府库房后面的巷子。那里是赵德全每次交接后必经之路。果然,申时三刻,赵德全提着食盒出现,与刘三擦肩而过。两人没有说话,但刘三离开后,迅速拐进一条窄巷。
暗卫跟上去,拍下了一幅画面:刘三将一个小布包交给一个戴斗笠的男人。那人穿着驿卒服,腰间别着一块铜牌。
苏桐看到画像时,立刻认出那铜牌的样式——北境边防营的旧令符,早在两年前就被收回销毁。如今还能持有它的,只有少数旧部私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