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合上册子,起身走到讲台前,将明日要用的识字卡重新排列。第一张仍是“动”,第二张换成了“听”,第三张是“说”。
笔架上的新毛笔依旧未蘸墨。
她伸手取下,对着光看了看笔锋,放回原处。
风从窗外吹进来,掀动桌上的纸页。
院中那块木牌被阳光照得发亮,“诚邀”二字清晰可见,下方“苏桐”两字边缘有些许磨损,像是被人用手指反复摩挲过。
她转身拿起针线包,找出一块素绢,准备重新书写一面新牌。
针穿过布料时,发出细微的声响。
窗外传来一阵笑声,一个小皇子追着皮球跑过,撞到了柱子也不哭,揉揉额头又笑了起来。
苏桐低头继续缝制,线尾咬断,打了个结。
她将新布牌挂在原处,旧牌收进抽屉。
这时,一名小宫女匆匆跑来,手里捧着一封信。
“柳娘刚送来的,说今早孩子们上课的模样,让她做了个梦,醒来就写了这个。”
苏桐拆开信封。
信纸很薄,字迹潦草:
“我一辈子教琴,从不知声音能点亮眼睛。昨儿那群孩子下课不走,围着问我‘为什么高音像春天,低音像冬天’。我说不清,可我知道,他们听见了从前没人让他们听的东西。”
她看完,轻轻折好信,放进抽屉,压在那封梦中信的
外面日影偏斜,学生陆续回房休息。
苏桐坐回案前,翻开新的作业本。
第一个名字是李昭。
他今天的写字作业写得比往常慢,但每一笔都用力,最后一行写着:“我想当老师说的那种人——既能算账,也能扶人。”
她提起朱笔,在旁边批了一个“好”字。
笔尖落下时,墨汁微微晕开。
窗外,夕阳照在文渊阁的屋檐上,金色一片。
学生们的声音渐渐远去。
她放下笔,望着空荡的庭院。
一个最小的公主跑回来,手里抱着琵琶,仰头问:“明天还能敲钟写字吗?”
苏桐点头。
孩子咧嘴一笑,转身又蹦跳着离开。
她的目光落在讲台上。
那里静静放着三份叠好的课程反馈单,边缘整齐,字迹各异。
贵妃的那一份,开头写着:“体操可留,但需避风。”
李答应的纸上画了一朵小花,旁边写着:“女儿说,她想当宫廷画师。”
赵美人的纸面干净,只在末尾添了一句:“若不影响晨读,请准许继续授乐。”
苏桐伸手抚平纸角。
远处传来晚课铃声。
她站起身,将三份纸压在教案底下。
笔架上的毛笔突然掉落一支,滚到案边,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