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将誊本推至桌心。“皇后掌管巡查诸务,已开始插手御膳供给。她申报采买贵重器物,虚报用量,分明是借机中饱私囊。更甚者,若她在膳食中做手脚,陛下途中饮食失调,谁来担责?”
林婕妤脸色微变:“你是说,她敢动御食?”
“她不敢直接下毒,但克扣食材、以次充好,未必不敢。”苏桐目光沉静,“陛下素来节俭,若见沿途供奉奢华,必生疑虑。届时查账对册,哪一项不是她亲笔签押?”
春桃咬唇:“可……万一她察觉我们在查她,提前毁证呢?”
“她不会。”苏桐缓缓道,“权力在手,最容易滋生傲慢。她如今总揽诸事,以为无人敢查,反而会留下更多痕迹。我们要做的,不是去翻她的箱子,而是让她自己把罪证捧出来。”
林婕妤深吸一口气:“你要我做什么?”
“你曾是妃嫔,熟悉宫规礼仪,知晓哪些供奉该记档、哪些开支需核验。我需要一份完整的《出巡物资明细》,尤其是膳食、药材、器用三项。你能设法接触吗?”
林婕妤沉吟片刻,点头:“尚膳监有个老太监,是我旧日相识,掌管出入账册。我可以托人递话,请他悄悄誊一份副本。”
“不可让他冒险。”苏桐提醒,“只需誊录关键条目即可。其余细节,我们自行补全。”
春桃也道:“我可以盯住李姑姑,看她每日去哪些地方,见什么人,带回什么东西。”
苏桐看着二人,语气郑重:“我不逼你们做任何事。你们愿意帮,是因为看清了这后宫的真相。但行动之前,必须想清楚——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林婕妤伸手握住她的手:“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妹妹被贬那天,我就知道,这个宫里,顺从只会换来毁灭。现在有人敢站出来,我愿意跟。”
春桃也跪下叩首:“奴婢愿效死力。”
苏桐扶起她们。“我们不是为主子拼命,是为自己活一次。从今往后,每一步都要稳,每一句话都要准。我们要等的,不是机会,而是她自己犯错。”
夜深,众人散去。
苏桐独坐灯下,铺开一张新纸,开始书写计划。她列出三项重点:一、监控凤仪宫采买流程;二、核实御前供奉清单真实性;三、记录皇后异常调动与人员往来。
她写到一半,忽听窗外风动,帘角轻扬。
她停下笔,抬头望去。
烛火摇曳中,那只青瓷小碗静静摆在案头,碗底压着的干梅花依旧枯黄。她伸手取下花瓣,轻轻抚过那墨写的“七”字。
这一局,她不再是被动应对的人。
她是执棋者。
她将纸卷起,藏入书匣夹层,又取出药匣,将一瓶贴着“宁心膏”的瓷罐单独取出,放在最上层。
明日,她会再次求见皇帝。
这一次,她不再提随行之事。
她要说的,是皇后近来精神恍惚,屡次错报供奉数目,恐误国事。
她说完就会退下,不争不辩。
但她知道,这句话,会像一颗种子,落在皇帝心里。
风穿窗而入,吹熄了一盏灯。
她不动,也不起身重点。
黑暗中,她的手仍按在药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