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初透,政事堂外青砖泛着微润的光泽。苏桐立于侧殿檐下,深紫官袍垂落,袖口金线在晨风中轻闪。她手中锦囊未松,内里路线图与残页皆已备齐,只待钟声响起。
早朝钟响,百官入列。她缓步出班,跪地叩首:“臣有要事启奏,关乎朝纲清正,请陛下允臣陈情。”
龙座之上,玄烨宸目光微动,未语,只轻轻颔首。
苏桐起身,从锦囊中取出第一份文书——抄经房誊录令副本。她将纸面展开,高举过头:“此为礼部抄经房所存底档,原批‘准予抄录三十份’四字墨色浓重,与全文不一。经查,当日登记簿上此处为空白,印泥残留尚存一角缺损,与李德全私印完全吻合。”
殿中已有低语。一名老臣皱眉道:“宫人用印,未必出自主命。”
苏桐不答,只将第二件物证呈上——密函原件。她声音清朗:“请诸位听这一句:‘宜加印《女权误国论》十册,附批语“此乃凤座忧国之言”,广布学士之间。’请问,宫中何人可称‘凤座’?非皇后而谁?”
无人应声。
她再取第三物——《谣言传播路线图》。朱笔勾连十三环,自凤仪宫西厢始,经蓝袍内侍、慈恩寺主持,至书肆刊行,最终指向三位尚书府邸。红线尽头,“凤仪宫主殿”四字赫然在目。
“每月十五,蓝袍内侍左耳带伤者必赴内务府交接布囊;管家接物后直奔城南书肆;童子每日送稿,收银三两。此三人所述细节,身形、时间、地点无不相符。证据环环相扣,岂是巧合所能解释?”
太傅欧阳鸿儒虽未现身,然其名已被提及。几位原本观望的新进官员面色渐变,有人悄然抬头,望向偏殿垂帘。
帘后静默如常。
苏桐却未止步。她捧出木匣,掀开盖子,取出那片焦黑残页,举于日光之下:“此页掘自慈恩寺后院废纸堆,尚未焚尽。上有‘凤座亲授’四字,笔迹圆润,系宫廷女官常用字体。经三名书吏比对,确为凤仪宫执笔之人所书。”
她转向御座,声沉而稳:“若皇后与此无关,为何每批文书皆加‘凤座’二字以彰权威?为何密函明言‘逼其辞位’?若真为民间自发议论,又怎会精准配合朝中攻讦,步步紧逼?”
群臣震动。
一人颤声道:“此……此等事涉后宫,岂容外臣妄议?”
苏桐冷笑:“若后宫可借舆论乱政,动摇国本,而朝臣闭目不视,是谓守礼乎?还是纵奸?”
话音未落,偏殿帘后忽有一物坠地,清脆一响,似玉簪断裂。
玄烨宸终于抬眼,眸光冷峻:“传李德全。”
旨意下达,不过片刻,李德全踉跄入殿,衣冠略乱,额角见汗。他跪地叩首,声音发抖:“奴婢不知何事惊扰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