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而想起一事，唤女官入内。
“皇后仪驾近月出宫几次？”
“三次。一次赴慈恩寺进香，一次往太妃宫请安，一次……”女官顿了顿，“往西市观新政市集。”
她眼神微凝。
西市开市当日，她亲赴巡视，商户重张，百姓鼓掌。彼时她立于张记布行门前，身后铜铃轻晃。刺客未动，却在七日后出手。
若刺客本可当日得手，为何迟至勤政殿？
除非，那日并无指令。
而七日前，皇后出宫，沈九入宫修缮，指令才至。
她指尖轻叩案角。
守旧派不满新政，商人得利，权贵失势。她立商讼专案司，断其构陷之途；定占地补偿三则，削其扰民之便。利益重划，已触根基。
刺杀非为杀她，而是警告。
袖扣留半纹，是示信；银针避要害，是留命。
他们在等她退。
可她不能退。
东华街冤案未雪，西市泼粪未查，李砚被诬未昭。商民望她如望天光，她若熄灯，万籁俱暗。
她起身，踱至窗前。宫道上巡卫换岗，脚步整齐。她凝望片刻，回身取来最后一道密令。
“查沈九所制仪仗饰件，近三月可有异常损耗记录，尤注意是否有部件遗失或替换。”
交予亲卫：“此令与前令同路，不得经内侍省。”
亲卫退下，她独坐案前。天光渐盛，烛火已熄。檀木匣闭合，置于案头，内中物证皆已归位。
她伸手入怀，取出那枚银质袖扣，指尖摩挲残缺纹路。
半符在手，全符在宫。
执令者在上，行令者在下，中间隔着层层遮掩、步步杀机。
她知道，再进一步，便是雷霆反扑。
可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她将袖扣放回匣中，合上盖子。
窗外，晨光洒在勤政殿檐角，映出一道冷冽的光痕。
她提笔，欲写最后一道令，忽听外间脚步轻响。
亲卫低声禀报：“尉迟将军心腹回信，已在宫外候着，不敢入内。”
她搁笔，抬眼。
“让他在北角门等，寅时三刻，我会派人接应。”
亲卫退下，她静坐不动。
片刻后，她起身，取下墙上佩剑，检查剑鞘是否牢固。
剑柄微凉，她握紧，转身走向内室。
衣袍掠过案角，檀木匣边缘被袖角带起一丝微尘，飘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