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星滩,地如其名,死寂是这里永恒的主题。无垠的灰褐色沙砾延伸至视野尽头,宛如一片凝固的浑浊海洋。零星的、巨大如山脉的兽骨半埋其中,白骨历经不知多少万年的风化,依旧闪烁着一种不屈的惨淡光泽,仿佛在无声诉说远古的惨烈。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弥漫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尘埃云,光线黯淡,如同黄昏永驻。
在这片死寂的滩涂上,几道身影正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扭动、抽搐,打破了绝对的静默。掘金门焦大和焦二两位当家的,还有他们带来的几名手下,此刻早已没了往日掘地三尺、寻宝掠货的嚣张气焰。他们眼神涣散,瞳孔深处是无法驱散的极致恐惧,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淌下,与脸上的涕泪混合,污浊不堪。他们的身体时而蜷缩如虾米,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时而猛地弹起,四肢胡乱挥舞,仿佛在抵御看不见的恶魔。
折磨他们的并非实体刀剑,而是他们体内无数细如微尘、肉眼难辨的元灵虫。这些是才分化出来的元灵虫小虫,进入人体之内寄宿,无形无质,却能直侵神魂识海。它们并非简单地啃噬,而且可以勾起宿主一幕幕内心深处最恐惧、最不堪回首的景象,循环往复,无休无止。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凌迟,比任何肉体酷刑都更加残忍,足以在短时间内摧垮任何坚固的心防。
文烨一袭青衫,静立一旁,神色淡漠地看着这一切,眼神深邃如古井,无波无澜。让这几人立刻去死?那太便宜他们了,也对不起周末所受的苦楚。要让他们在无尽的恐惧中,为伤害灵隐门弟子付出足够的代价。
救治?那是之后的事情,等周末情况稳定再说。现在,让他们在恐惧的深渊里再多多浸泡,并无不可。
心念微动,一部分元灵虫原地警戒,一部分训练有素而悄无声息地散入四周昏黄虚空,警惕地巡视并探查葬星滩更遥远的区域,确保不会有任何不速之客到来,也不遗漏任何一个可能藏宝的角落。
安排妥当,文烨身形微微一晃,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涟漪荡开,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掘金门几人在原地继续着他们癫狂痴傻的舞蹈。
……
遗落界。
与外界葬星滩的死寂荒芜截然不同,这里虽谈不上仙境,却自成一格,流淌着一种宁静而有序的韵律。天空是一种柔和的乳白色,散发着均匀而温和的光亮,没有太阳,光照却充盈着每一寸空间。大地是平整的暗色玉石,远处隐约可见一些朴素的村庄轮廓,线条流畅,蕴含着不同于仙域也不同于传统世俗风格的文明感。空气清新,带着淡淡的能量气息,吸入肺中,令人精神为之一振。这便是离开混沌之后的遗落界,唯美而宁静。
文烨的身影在一栋现代风格的建筑中凝聚。这是文烨在遗落界打造的另一个智造工厂,这也是文烨在遗落界建造的第一个建筑。建筑中央,一张由能量脉络编织而成的软榻上,周末正躺在那里接受治疗。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非常萎靡,周身灵力波动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显然身受重创。然而,他的眼神虽然疲惫,却依旧清澈,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看到文烨凭空出现,周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他虽重伤,但感知尚存,能察觉到此界与外界的截然不同,法则似乎更加亲和,能量也更加温顺。他吃力地动了动嘴唇,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六师兄。”
声音虽轻,却带着如释重负的意味。
文烨快步上前,俯下身,双手轻轻握住周末那不带温度的手。触手处,是明显的无力和虚弱。才分别几日,再相见时昔日生龙活虎的周末竟被残害至此!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但面对周末时,他的语气依旧温和沉稳:“好,好,你没事就好。”
只要周末意识尚存,意识尚在,便一切都有希望。文烨掌握系灵术、意识上载、经络重塑等技术,为周末重新打造身躯并不是什么难事。系灵术能稳固并滋养神魂,意识上载技术可以备份认知思维,经络重塑更是能为其再造一副更适合的躯壳。技术上的难题,智能工厂自有解决之道,差的只是一些时间。
“舰队如今何在?众人可都安全?”
周末语速缓慢却条理清晰:“六师兄,舰队暂且停泊在数亿里外的一处星云带。此前……此前被仙域大军追击,形势危急,所幸李帅当机立断启动了逃遁沿途埋伏的黑洞炸弹,意外中引爆混沌制造了混乱,我们才得以安全逃脱……”
“在外躲避了一段时日,却久未获得六师兄您的确切讯息,大家都很焦急。我……我便先行前来打探……没想到,刚潜入仙域护界大阵不久,就撞上了掘金门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