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放下筷子,望着窗外飘落的几片枯叶,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过往。
自己这一生,曾是名满江湖的李相夷,一袭白衣,仗剑天涯,立于岳阳城头之时,总以为江湖便是快意恩仇,心中的情义与道义,便能抵御世间所有的风霜雨雪。
那时,“相夷太剑”剑气纵横,四顾门振臂一呼,天下英雄云集响应,他以为自己能护尽天下公道,能留住所有想留的人,眼底的光芒烈得能烧尽一切阻碍,那般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可一场东海之潮,一场阴谋,让他一身绝世功力散尽,连睡个安稳都成了奢望。
再次醒来,他便成了这淡泊名利、隐于市井的李莲花。
他曾以为,余下十载便该是挎着半旧的药箱,养着那只调皮的狐狸精,踩着市井的青石板路,在晨光里煮一碗阳春面,看热气氤氲。
在雨落时倚着屋檐,听雨声打湿残花,少师剑早已沉在了深海,那些赫赫威名、爱恨痴缠,也该被折成纸船,随江水漂远,不再提及。
他总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过去,可到最后才发现,那些记忆从未真正消散。
刀光剑影的厮杀,肝胆相照的情谊,刻骨铭心的伤痛,都早已刻进了骨血里,融入了呼吸间。
只是……罢了,恩怨纠葛不过是困住人心的枷锁,执念越深,痛苦越甚,看清了,便知一切终究是虚妄。
从云端跌落泥潭,从喧嚣归于沉寂,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兜兜转转,倒让他渐渐懂得,人间最难得的,从来不是鲜衣怒马、名满天下,而是寻常烟火里的安稳与温暖。
如今的他,本以为日子就该这般,煮茶听雨,种草养花,淡得像白开水,却也自有甘醇滋味。
李相夷早已是过往云烟,李莲花也不过是天地间一个匆匆过客,不必追,不必念,过往种种皆成序章,余下的岁月,伴着一屋一狗,一粥一饭,在风清日朗里,慢慢过完就好。
可谁曾想,就在他最想安稳下来的时候,却遇到了归宁。
这个像小太阳一样闯进他世界人,成了他此生的救赎,他的出现,猝不及防,却又带着温暖的光芒,照亮了他原本平淡无波的生活,他给了自己新生,也让这颗沉寂的心生出新的血肉。
李莲花望着厨房里正收拾碗筷的归宁,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意。
师兄的事,他终究要亲手解决,了却那段过往;而煮茶听雨、安稳度日的日子,他也绝不会轻易放弃。
李相夷太烈,烈得灼伤他人,也灼伤自己;李莲花太静,静得近乎消沉。
就像笛飞声曾经问过的,他是否还有勇气,重新拿起那把剑?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犹豫,会退缩,可现在……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或许,他还有未完成的事,还有想要守护的人。
归宁收拾完厨房,抬头恰好对上李莲花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即察觉到他眼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不再是之前那种迟暮的消沉,也不是自怨自艾的哀伤,而是……像一簇重新燃起的火焰,带着微光,却充满了力量。
李莲花见归宁呆呆发愣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可爱,刚要开口打趣几句,就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声:“李莲花?李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