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义院(2 / 2)

跟着妇人再穿过院子时,却见一个小姑娘因动作没做好,正被另一个妇人拿戒尺抽打着。

李莲花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

身旁的妇人似是察觉到了,忙解释:“玉不琢不成器嘛,孩子们惰性大,不严着点教,将来哪有出路?”

李莲花脸上依旧挂着笑,点头应着,脚下跟着往外走。

身后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住了脚步。

李莲花站在义院门外,身后那扇门仿佛隔出了两个世界。

方才院里孩子被抽打的哭喊声虽轻,却像根细针,扎在他心上。

“啧,李莲花啊李莲花,你管得也太宽了。”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门轴轻响。

回头时,正撞见萝卜扒着门缝看他,眼里没了方才的疑惑,倒像是有团湿乎乎的雾气。

见他回头,那孩子慌忙缩回去,门缝里只剩半片衣角在晃。

李莲花脚步顿住。

方才院里那些孩子,动作是标准,却像提线木偶,连哭都透着股不敢放声的怯懦。

那妇人说“严着点好”,可这“严”里,怎么瞧着有点发寒?

他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又看了看日头——辰时刚过,本该是往回走,炖他那锅快烂了的鸡汤的时候。

可脚像是生了根。

片刻后,李莲花转身,抬手叩响了那扇刚关上没多久的门。

开门的还是那妇人,见是他,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这位先生,还有事?”

“没什么,”李莲花笑得随和,眼神却扫过院里,“就是忽然想起,这孩子怕生,我得再跟他说句话。”

不等妇人应,他已迈步进去。萝卜还站在方才那处,见他进来,眼睛倏地亮了,又慌忙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李莲花走过去,蹲下身,与他平视:“你想跟我走,还是想留下?”

萝卜猛地抬头,眼里那团雾气像是要溢出来,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只拼命点头,头点得像要掉下来。

旁边的妇人脸色沉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既已送来,哪有再带走的道理?”

李莲花没理她,只看着萝卜,从怀里摸出个用红线串着的小木雕——是朵莲花,是他闲来无事随手刻的。

他把木雕塞进萝卜手里,站起身,对那妇人道:“这孩子,我带走了。”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妇人拦上来,“我们义院也不是白开的,收了人哪能说带就带?”

李莲花侧身避开,动作轻得像片云,语气却淡了:“我这人向来讲理,不过呢,你确定要和我讲?”

他看了眼院里那些依旧木然练功的孩子,“你们这里的‘渔’,太沉,他这小身板,扛不动。”

说罢,他牵起萝卜的手。那孩子的手有点凉,却攥得很紧,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妇人被刚才这人眼里的凌厉吓了一跳,她有一种自己被看透了的错觉,知道自己碰到了厉害的,没敢阻拦。

走出义院时,日头正好,晒得人暖烘烘的。

萝卜亦步亦趋跟着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朵小莲花,腮帮子又微微鼓起来,倒像是藏了什么欢喜。

李莲花低头看了看他,忽然笑了:“罢了,鸡汤怕是要炖糊了。回去路上,得买两斤生姜,去去火气。”

萝卜听不懂他说什么,却跟着他的脚步,走得稳稳当当。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往莲花楼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