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妇人再穿过院子时,却见一个小姑娘因动作没做好,正被另一个妇人拿戒尺抽打着。
李莲花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
身旁的妇人似是察觉到了,忙解释:“玉不琢不成器嘛,孩子们惰性大,不严着点教,将来哪有出路?”
李莲花脸上依旧挂着笑,点头应着,脚下跟着往外走。
身后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住了脚步。
李莲花站在义院门外,身后那扇门仿佛隔出了两个世界。
方才院里孩子被抽打的哭喊声虽轻,却像根细针,扎在他心上。
“啧,李莲花啊李莲花,你管得也太宽了。”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门轴轻响。
回头时,正撞见萝卜扒着门缝看他,眼里没了方才的疑惑,倒像是有团湿乎乎的雾气。
见他回头,那孩子慌忙缩回去,门缝里只剩半片衣角在晃。
李莲花脚步顿住。
方才院里那些孩子,动作是标准,却像提线木偶,连哭都透着股不敢放声的怯懦。
那妇人说“严着点好”,可这“严”里,怎么瞧着有点发寒?
他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又看了看日头——辰时刚过,本该是往回走,炖他那锅快烂了的鸡汤的时候。
可脚像是生了根。
片刻后,李莲花转身,抬手叩响了那扇刚关上没多久的门。
开门的还是那妇人,见是他,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这位先生,还有事?”
“没什么,”李莲花笑得随和,眼神却扫过院里,“就是忽然想起,这孩子怕生,我得再跟他说句话。”
不等妇人应,他已迈步进去。萝卜还站在方才那处,见他进来,眼睛倏地亮了,又慌忙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李莲花走过去,蹲下身,与他平视:“你想跟我走,还是想留下?”
萝卜猛地抬头,眼里那团雾气像是要溢出来,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只拼命点头,头点得像要掉下来。
旁边的妇人脸色沉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既已送来,哪有再带走的道理?”
李莲花没理她,只看着萝卜,从怀里摸出个用红线串着的小木雕——是朵莲花,是他闲来无事随手刻的。
他把木雕塞进萝卜手里,站起身,对那妇人道:“这孩子,我带走了。”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妇人拦上来,“我们义院也不是白开的,收了人哪能说带就带?”
李莲花侧身避开,动作轻得像片云,语气却淡了:“我这人向来讲理,不过呢,你确定要和我讲?”
他看了眼院里那些依旧木然练功的孩子,“你们这里的‘渔’,太沉,他这小身板,扛不动。”
说罢,他牵起萝卜的手。那孩子的手有点凉,却攥得很紧,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妇人被刚才这人眼里的凌厉吓了一跳,她有一种自己被看透了的错觉,知道自己碰到了厉害的,没敢阻拦。
走出义院时,日头正好,晒得人暖烘烘的。
萝卜亦步亦趋跟着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朵小莲花,腮帮子又微微鼓起来,倒像是藏了什么欢喜。
李莲花低头看了看他,忽然笑了:“罢了,鸡汤怕是要炖糊了。回去路上,得买两斤生姜,去去火气。”
萝卜听不懂他说什么,却跟着他的脚步,走得稳稳当当。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往莲花楼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