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同在冰原上艰难点燃的篝火,微弱,却真实地燃烧着。那缕穿透暗红天穹的金色阳光,固执地悬在那里,日复一日,未曾熄灭。它驱不散这埋骨之地彻骨的寒意,却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每个幸存者的心里。
秩序,在废墟之上悄然重建。守墓人们不再仅仅是绝望地等待。他们在阿苗冷静的指挥下,划分出更清晰的区域——伤员安置区、物资存放点,甚至尝试在祭坛背风处,用找到的少数几种耐阴的、形态古怪的地衣和菌类,搭建起简陋的、勉强可称之为“棚户”的遮蔽。探索小队带回了浑浊却勉强可以饮用的地下水,以及一些生长在骸骨缝隙间的、苦涩却能果腹的根茎。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是向着“生存”的方向,笨拙而顽强地前进。
然而,阴影,从未远离。
石头背上那片无法拭去的暗红斑点,像一块丑陋的胎记,烙在所有人的心头。它没有扩大,也没有消退,就那么不祥地存在着。阿苗尝试了所有她知道的方法——捣碎的草药敷贴,用温水反复擦洗,甚至按照某个古老传说,用蕴含微光的祭坛碎石粉末混合清水涂抹——皆无效果。那斑点仿佛已与石头的皮肉长在了一起,触之冰冷粘腻,甚至在无人注意时,会极其轻微地……蠕动一下。
这发现让阿苗脊背发凉。她不敢声张,只是更加频繁地检查石头的状况,并暗中提醒其他照顾伤员的人,注意观察是否有类似迹象。
她的担忧并非多余。
几天后,另一名伤势较轻、主要负责搬运物资的守墓人,在挽起袖子时,被人发现其小臂内侧,也出现了几个针尖大小的、类似的暗红点。起初他并不在意,只当是不小心在哪里磕碰的淤青。但在阿苗的追问和仔细检查下,他才恍惚想起,前两日在搬运一块焦黑岩石时,似乎被岩石边缘一处异常尖锐的凸起划破了点皮,当时并未流血,只有一丝微麻。
恐慌,如同无声的瘟疫,开始悄然蔓延。
人们开始下意识地检查自己的身体,眼神中多了几分惊疑与审视。原本渐渐活络的气氛,再次蒙上了一层无形的阴霾。他们不再轻易触碰那些焦黑的土地和散落的怪异岩石,连取水时也加倍小心,仿佛那浑浊的水源里也潜藏着看不见的危机。
李德全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诡异的“污染”,与影煞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与这片看似正在恢复生机的埋骨之地本身有关。那潜伏在焦土下的“沙沙”声,那从孔洞中逸散出的腥甜雾气,还有这如同活物般的暗红斑点……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危机,已经从外部具象的敌人,化为了无形无质、渗透到环境本身的毒害。
他更加警惕地守护在祭坛顶端,目光如鹰隼,不仅扫视着周围可能出现的威胁,也更加密切地关注着林薇薇身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林薇薇的状态,依旧是那个最核心、也最难以理解的谜。
她心口的乳白光晕稳定地搏动着,如同永不疲倦的引擎。那淡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她的全身,勾勒出一副繁复而玄奥的脉络图,覆盖了她每一寸冰凉的肌肤。纹路之中,隐隐有极其微弱的、乳白色的光流在缓慢运转,仿佛她整个人,都化作了一个小型的、正在自主循环的能量体系。
更奇异的是,李德全发现,她身下的祭坛岩石,那原本冰冷死寂的骸骨表面,竟然也开始浮现出极其淡薄的、与林薇薇身上纹路隐隐呼应着的微光。仿佛她这具“冰封”的躯壳,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与这座古老的祭坛,与这片龙脉最终的沉寂之地,进行着深层次的能量交换。
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沉睡”,更像是在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静默的“蜕变”。
这一日,正值守墓人内部因那暗红斑点的出现而人心浮动之际,一直负责照料林薇薇、为她湿润嘴唇的福安,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李公公!快看!娘娘……娘娘的手指!”
李德全猛地低头。
只见林薇薇那一直如同冰雕般毫无动静、自然垂放在身侧的右手,其食指的指尖,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