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珠玑暗蒙尘(1 / 2)

长夜将尽,窗纸透出蟹壳青时,林薇薇仍保持着那个隐在帷幔阴影里的姿势,四肢早已僵硬冰凉。怀中的《净源秘录》薄册像一块烙铁,烫着她的心口。窗外那只空洞冰冷的眼睛,如同梦魇,在她脑海里反复浮现。

是谁?

是哪个她日常相见、甚至可能低声交谈过的宫人,内里早已被北狄那诡谲的“移魂寄窍”之术掏空,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乌缇玛的手,竟然已经伸得如此之长,如此之深!

她必须动,必须抢在敌人完全摸清她底细之前,找到定魂珠。母亲留下的册子是“法”,而定魂珠是“器”,缺一不可。

晨光艰难地刺破云层,洒在尚未清扫的积雪上,反射出刺目的光。宫人们悄无声息地开始一天的劳作,只是眼神里都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惊惶。太液池昨夜异动、侍卫昏迷的消息,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在底层宫人中悄悄流传开来,只是版本各异,越传越诡秘。

林薇薇强迫自己用了些早膳,味同嚼蜡。她摊开那枚银锁片,目光再次凝注在那喜鹊的眼睛上。昨夜根据影璧月光指引,找到了《净源秘录》,证明方向是对的。可定魂珠依旧不见踪影。

“影月交汇,鹊瞳所凝”。母亲给挽月的指示是如此,挽月刻在锁片上的线索也是如此。难道……需要更精确的“时刻”?

她唤来福安,低声吩咐:“去查一查,宫中记载天象、历法的藏书在何处?尤其是关于月相、星宿运行与宫中建筑影子方位的典籍。”

福安领命而去。

她又拿起那本《净源秘录》残卷,就着明亮的晨光,再次细读。除了净化法门,母亲在最后几页,还用极细的笔触,勾勒了几样法器的图样,旁边附有简要的鉴别方法与催动口诀。其中一页,正画着一枚龙眼大小、色泽温润、内部仿佛有云絮状光华流转的宝珠,旁边标注:“定魂珠,性温润,触之生暖,能安神魂,辟邪祟。然,若久离人身或特定蕴养之地,灵光渐晦,或蒙尘如凡物。”

蒙尘如凡物!

林薇薇心头一跳。若定魂珠因某种原因灵光内敛,外表变得如同普通石子或陈旧饰品,那它即便就在眼前,也极易被忽略!挽月姑姑当年是否就是为了掩藏其灵光,才用了某种方法让其“蒙尘”?

午后,福安带回了几卷厚厚的典籍,皆是钦天监历年观测记录与宫廷建筑方位图志。林薇薇埋首其中,一页页翻找与“九龙影璧”及太庙区域相关的星月影子记录。

时间在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中流逝。窗外,天色又阴沉下来,似乎酝酿着一场新的风雪。

终于,她在前朝“天顺”年间的一份观测杂录中,找到一段记载:“……每岁冬,望日前后,月行至井宿,子时三刻,九龙影璧之巽龙尾影,恰指奉先殿(太庙)西侧‘凝晖堂’之鸱吻……”

凝晖堂!那是太庙建筑群中一处存放祭祀用品和典籍的配殿,同样少有人知。而“鸱吻”是殿宇屋脊两端的吞脊兽。

明日,便是月圆之夜。就是今夜!

子时三刻,巽龙(东南方位那条龙)尾影指向凝晖堂的鸱吻!

她立刻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太庙的方向。凝晖堂……鸱吻……珠子难道被挽月藏在了那高高的屋脊之上?这怎么可能?一个宫女,如何能……

不,不一定在屋脊。母亲说“鹊瞳所凝”,银锁片上喜鹊眼睛的刻痕指向方位,而“凝”,或许就是“凝晖堂”!月光透过影璧,龙尾影子指向凝晖堂,而具体的位置,则由“鹊瞳”锁定!

她再次审视银锁片,喜鹊的眼睛……那交叠的刻痕,除了像飞檐,还像什么?她取来纸笔,小心地将那微小的刻痕拓印下来。线条交错,形成一个独特的图案……像是一扇窗格的纹样!

凝晖堂的某扇窗户!

夜幕如期降临,浓云密布,星月无光。这并非一个理想的“影月交汇”之夜。林薇薇心中焦虑,若错过今夜,便要再等一月,局势恐怕早已糜烂。

她换上深色衣物,将《净源秘录》与银锁片贴身藏好,袖中暗藏了一柄锋利的短匕。今夜,她必须去凝晖堂。

子时将近,她如同昨夜一般,悄无声息地潜出长乐宫。没有了月光指引,宫道显得格外黑暗漫长,巡逻侍卫的灯笼光晕如同鬼火,在远处游弋。她凭借着白日在典籍和图志上记下的路径,小心翼翼地避开哨卡,向太庙区域的凝晖堂靠近。

凝晖堂比昨夜那处供奉牌位的偏殿规模稍大,同样门户紧锁。她绕到建筑侧面,根据拓印的窗格纹样,一扇扇窗户仔细辨认过去。终于,在西侧一扇不起眼的、窗棂构成“步步锦”图案的高窗下,她停住了。那窗格的中央核心部分,与她拓印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窗户从内闩着。她尝试用匕首插入缝隙,轻轻拨动。或许是年久失修,窗闩并不牢固,几声轻微的“咔哒”后,窗户松动了。她用力向上推开一条缝隙,一股陈年纸张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