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中的青烟尚未散尽,那缕鹤形的香魂还在梁间徘徊不去。夜访者立在门廊的阴影里,玄色斗篷吸尽了廊下微弱的光,唯有兜帽边缘漏出的几缕墨发,在穿堂风中轻扬。
林薇薇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稳住了。她示意正要上前的小凳子退下,自己提起炉边煨着的铜壶,水流注入瓷盏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亮。
“陋室粗茶,谢太医不嫌弃便好。”
谢云止摘下兜帽,露出那张过于清俊的脸。他的目光掠过她素净的衣袖,在那本摊开的《香乘》上停留一瞬,随即落在尚未完全消散的鹤形香烟上。
“雪中春信。”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即将消散的香魂,“但似乎……又不太一样。”
他在那张略显陈旧的竹榻上坐下,姿态却依旧挺拔如松。林薇薇将茶盏推至他面前,澄澈的茶汤里,几片嫩芽缓缓舒展。
“古方难得,只好依着残卷揣摩,让太医见笑了。”
谢云止端起茶盏,却不饮。他修长的手指抚过盏壁,目光如他手中的银针般精准:“多了一味安息香,少了一分龙脑。鹤形聚而不散……姑娘好巧妙的心思。”
林薇薇捻着衣袖的指尖微微收紧。她早知道瞒不过他的鼻子,却没料到他连份量都猜得如此准确。
“太医对香道也如此精通?”
“家母生前爱香。”他垂下眼帘,茶汤的热气模糊了他过于清冷的神情,“曾说过,调香如诊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殿内一时寂静,只闻窗外风吹枯荷的沙沙声。小凳子紧张地守在门边,周宝林和赵才人早已悄声退至内室,连呼吸都放轻了。
“崔嬷嬷的眼睛,”谢云止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用决明子、谷精草煎水熏洗,半月可见效。”
林薇薇怔了怔。她还未开口相求,他却已知道她的心思。
“太医如何……”
“浣衣局今日有人来太医院求过药。”他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宫中如今都在传,秋水苑的林才人调得一手好香,医得疑难杂症。”
这话听着是称赞,林薇薇却听出了其中的警醒。树大招风,这个道理她懂。
“不过是些微末伎俩,混口饭吃罢了。”
谢云止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推至她面前。素白的锦缎,没有任何纹饰,却隐隐透着药香。
“前日院判夫人赏花宴后,几位诰命托我打听这玉容膏。”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这是她们给的定金。”
林薇薇打开锦囊,里面是几片金叶子,在灯下闪着柔和的光。比小宫女给的金瓜子厚重得多,也烫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