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阶梯蜿蜒,没入云端,仿佛连接着天与地。踏上此阶,便如同踏上了对自身道心的拷问之路。
苏珩步伐沉稳,一步一级。初时百级,那作用于神魂的压力与纷杂呓语,在星魂意志的守护下,如同清风拂过山岗,未能动摇他分毫。他甚至能分心观察四周。
前方,木青璃步履轻盈,如同林间漫步,那无形的压力似乎对她毫无影响,她甚至偶尔还会停下来,好奇地打量阶梯两侧云雾中偶尔闪过的、由心念幻化出的奇异光影。李慕白、柳随风等人也是气息平稳,速度不慢,显然道心根基极为扎实。
而身后及两侧,景象则大不相同。不少修士面色涨红,青筋暴起,每踏出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有人眼神涣散,口中念念有词,陷入自身心魔幻境而不自知;有人面露贪婪,对着空气抓挠,似在追逐幻象中的宝物;更有人道心失衡,被阶梯之力反噬,惨叫着翻滚下去,身上考核令光芒一闪,便被传送离开。
问道阶下,失败者的数量在不断增加。
苏珩收回目光,心无旁骛,继续向上。他的目标,是登顶,是进入青帝苑,寻找救治云璎之法。此志,坚如星辰,无可撼动。
然而,随着阶梯级数的增加,考验也在不断加剧。
五百级时,周围的云雾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狰狞的心魔幻影,张牙舞爪地扑来,发出惑人心神的尖啸。同时,一股沉重的威压如同山岳般降临,不仅作用于神魂,更开始压制肉身,让人步履维艰。
苏珩周身星辉自然流转,将那些幻影隔绝在外。星魂之铠虽未完全激发,但那混沌色的微光已隐于皮肤之下,将那肉身压力抵消大半。他的速度,依旧未减。
一千级时,幻象再变。不再是单纯的心魔,而是开始映照内心深处的记忆与执念。
苏珩眼前,景象陡然变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颗枯寂的星辰背面,头顶是毁灭一切的劫云,身旁是决绝燃烧本源的云璎,那悲怆的法印,那苍白的面容,那“以吾之名,燃生命源,护汝周全”的誓言,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剐过他的心脏!
痛!撕心裂肺的痛!悔!无边无际的悔!
这股情绪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猛烈,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
“不……那是过去……我必须向前……”苏珩紧守灵台一点清明,星魂元婴在识海中绽放光芒,如同定海神针,镇压着翻腾的心潮。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将那无尽的痛与悔,化作更强大的动力,一步,重重踏在下一级台阶上!
幻象破碎。
但考验并未结束。紧接着,他又看到了前世星魂宗覆灭的惨状,看到了同门师兄弟在眼前陨落,看到了自己力战而亡的不甘……一幕幕深埋的记忆被勾起,冲击着他的道心。
然而,苏珩的道心,早已在轮回万古、寻觅至今的执着中,在云璎舍身相护的震撼与守护誓言中,历经千锤百炼!这些幻象,虽能引动他的情绪,却无法让他沉沦!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我之道,在当下,在将来,在守护,在超脱!”
他心中默念,眼神愈发清澈坚定,步伐再次变得沉稳有力,甚至比之前更快了几分!那些幻象,反而成了磨砺他道心的资粮,让他的星辰意志更加纯粹,更加凝练!
两千级、三千级……越往上,压力越大,幻象越真,直指本心最脆弱之处。沿途,不断有修士承受不住,或道心崩溃,或力竭倒下,被传送出局。能够继续向上者,已不足千人。
苏珩依旧保持着稳定的速度,逐渐超越了大部分人。他甚至超过了之前领先的柳随风和李慕白。柳随风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在幻境中耗费了不少心神;李慕白则眉头紧锁,似乎在抵抗某种丹药的诱惑幻象。
唯有木青璃,依旧显得轻松写意,甚至还回过头,对着后面努力攀登的苏珩眨了眨眼睛,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五千级时,考验再次升级。不仅仅是幻象与压力,阶梯之上,开始弥漫出一种“道韵同化”之力。这股力量无形无质,却试图扭曲、改变攀登者的自身道韵,让其向着某种中正平和、生机盎然的青木道韵靠拢!
这对于修炼其他属性功法的修士而言,是极大的考验!若自身道心不坚,道韵不稳,极易被这股力量影响,轻则真元紊乱,重则道基受损!
苏珩立刻感受到了这股力量。他周身自然流转的星辉,与那弥漫的青木道韵产生了明显的排斥。那同化之力如同绵绵细雨,不断渗透,试图抚平星辰的棱角,化解星魂的凌厉。
“我的道,是星辰之道,是太初之道,是守护之道,岂是你能同化?”
苏珩心中冷哼,非但没有抗拒这股同化之力,反而主动运转太初星涡!星涡旋转,散发出包容万物、演化混沌的原始气息!那试图同化他的青木道韵,在触及太初星涡的刹那,竟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被其包容、分解,反而化作了滋养星涡的一丝养分!
他以自身之道,反客为主,将这问道阶的同化之力,当成了磨砺与补品!
他的步伐,愈发从容。周身星辉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在青木道韵的映衬下,更显纯粹与深邃,仿佛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在这无尽的阶梯上,独树一帜。
七千级时,苏珩已跻身最前列。在他前面的,除了依旧轻松的木青璃,便只剩下寥寥数人。其中一人,身形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气息阴冷,正是黑煞谷的少谷主——黑煞!他周身缭绕着浓郁的黑色煞气,与青木道韵激烈对抗,发出“嗤嗤”的异响,显然走得极为艰难,但眼神凶狠,依旧在顽强攀登。
另一人,则是一名背负长剑、神色冷峻的孤傲青年,其剑意凌厉无匹,竟将周围的青木道韵都隐隐切割开来,自成一方领域。
八千古级!压力已如实质,仿佛背负青天!幻象更是直指道心本源,反复拷问着“为何修行?”“道在何方?”
到了此处,即便是木青璃,神色也稍显郑重,步伐不再如之前那般轻快。那冷峻剑修额角见汗,黑煞更是面色潮红,周身煞气明灭不定。
苏珩亦感到巨大的压力,识海中星魂元婴光芒大作,全力抵御。但他的眼神,始终清澈坚定。他的道,早已明确——为守护而修,为超脱而行,星辰所在,便是吾道!
他一步步向上,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自身道心的节点上,将之锤炼得更加坚固。
九千级!
九千五百级!
九千八百级!
终点在望!那是一座笼罩在浓郁青光中的巨大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