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城,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街头巷尾,那些刚刚还在喊打喊杀,追逐着各自目标的百姓、武者、乃至哗变的士兵,全都停下了脚步。他们愕然地低头,看着手中那面小小的青铜镜。
镜中的画面,不再是五花八门的罪证,不再是东躲西藏的恶徒。
所有的镜子,成千上万面镜子,在同一瞬间,映照出了同一个场景。
一间幽暗的密室。
两个身影。
一个跪在地上,正是刚刚还在全城搜捕令上高悬着的城防都统,王海。
另一个,背对着画面,身穿锦绣华服,仅仅一个背影,就透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严。
“废物。”
冰冷的两个字,从那华服男人的口中吐出,不带一丝情感,却仿佛带着某种规则的力量,让每一个通过镜子听到这两个字的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城主大人!城主大人饶命啊!”王海涕泪横流,疯狂磕头,“不是我无能,是那个李闲……他是个妖人!他弄出了这满城的镜子,他……”
“够了。”
华服男人缓缓转过身。
当他的面容清晰地出现在所有镜面中的那一刻,天玄城中,无数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张保养得极好的中年人的脸,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三缕长髯飘洒胸前,一派仙风道骨。若是在大街上遇到,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位得道高人,绝不会将他与城中这滔天罪恶联系在一起。
可此刻,他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高人的悲悯,只有俯瞰蝼蚁的漠然与冰冷。
“你是说,一个通缉犯,用一些不入流的小把戏,就让你经营了数十年的城防体系,土崩瓦瓦解?”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剜在王海心上。
王海浑身剧颤,不敢再辩解半句。
“你最大的错误,不是无能。”中年男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王海的头顶,“而是,把火烧到了我的身上。”
话音未落,他的指尖,亮起一抹幽暗深邃的黑光。
王海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惊恐瞬间凝固,随即,他的血肉、骨骼、乃至神魂,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融,化作一缕缕黑气,被那中年男人的指尖尽数吸了进去。
前后不过一息之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连一滴血迹都未曾留下。
整个天玄城,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吓住了。杀人,他们见过。虐杀,他们也听过。可这种将人如同烟尘般抹去的手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这是……仙法?还是魔功?
中年男人做完这一切,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他掸了掸手指,目光却忽然一凝,猛地抬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密室的墙壁,穿透了无尽的空间,与千千万万个正在窥视他的目光,对上了。
“是谁?”
他低喝一声,一股恐怖的气势从他体内爆发开来,整个密室的空气都为之扭曲。
几乎在同时,全城所有的“追凶宝镜”,镜面都剧烈地闪烁起来,画面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干扰。
……
东家茶舍,二楼。
李闲“噗”的一声,将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卧槽,好强的神念!隔着因果线都能反向追踪?”他抹了把嘴,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兴奋得双眼放光。
魏长风站在一旁,脸色早已煞白如纸。他死死盯着李闲手中那面不断闪烁的“母镜”,声音干涩地问道:“侯爷……刚刚那个人,是……是谁?”
李闲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天玄城真正的‘城主’,封神宗的长老,天虎侯。”
天虎侯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可当这三个字从李闲口中说出时,魏长风还是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就是天虎侯?那个将活人幼童当做食粮,修炼邪法的魔头?
“他……他发现我们了?”魏长风紧张地问。
“发现?他发现个屁!”他嗤笑一声,颠了颠手里的母镜,像是在掂量一个不值钱的玩意儿,“老魏你放心,咱们这不叫偷窥,叫‘天道好轮回’现场直播。我这是把他的罪孽拧成一根线,让他自己吊死在上面。他现在越是挣扎,神念用得越狠,这根线就勒得越紧,全城百姓看得就越清楚!他这是在给咱们的直播打光呢!”
他说着,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光让大家看到他杀人灭口,还不够刺激。”他伸出手指,在母镜的镜面上轻轻一划,仿佛在拨动时间的琴弦,“得加点料,让他们看看这位高高在上的侯爷,平日里都在干些什么。”
“叮!是否消耗‘交互点’-,启用‘规则模拟:因果深度追溯’功能?”
“确认!给我追溯所有与‘道苗’相关的片段!”
嗡——
母镜的镜面,那因为天虎侯神念冲击而产生的波纹,瞬间平复。
下一刻,一个全新的,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同步出现在了全城所有人的镜子中。
那是一座宏伟的地下宫殿,宫殿的中央,是一座巨大的血池,池中翻滚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鲜血。无数孩童的骸骨,在血池中沉浮。
天虎侯高坐于血池上方的王座,而在他的下方,跪着数名气息强大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