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没有停下。
他的目光,如同审判的利剑,一一扫过院中众人。
“穿巷鼠,你手下的小耗子,有没有丢过兄弟?被骗去什么‘黑莲秘境’,再也没回来的?”
“血刀疤,你卖出去的兵刃,有多少是流进了黑莲社的‘戒律堂’,用来砍断那些不听话的赌徒的手脚?”
他每问一句,就有一个人的脸色变得惨白一分。
他说的每一件事,都是天玄城黑暗面里,血淋淋的,却又被所有人默契掩盖的脓疮。
这些事,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甚至参与过,但从没有人敢拿到明面上说。因为,那是黑莲社的禁忌。
而现在,李闲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这些禁忌,一件件撕开,暴露在阳光之下。
院子里的气氛变了。
那些黑市头目眼中的惊骇和恐惧还在,但其中却多了一丝别的东西,有的是被戳到痛处的怨毒,有的是兔死狐悲的惊惧,还有的,则是隐藏极深的……快意。
“黑莲社是压在各位头顶的大山,每年吃掉的红利,比各位自己赚的都多,它的罪业,就是各位被夺走的钱财和性命。”
他的嘴角咧开,笑容灿烂而又森然。“今天,我李闲,就带各位把这些都拿回来。我为各位做主,也为各位的钱袋子做主。”
他将那支黑箭,重新塞回穿巷鼠的手里,这一次,穿巷鼠的手,不再颤抖了。
李闲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温和的正面情绪渡了过去,让他冰冷的四肢瞬间回暖。
“去,告诉黑莲社。”他的声音变得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我的回礼,马上就到。”
说完,他转向魏长风。
魏长风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他看着李闲,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他终于明白,侯爷要做的,根本不是黑帮火拼。
他是在行使……天谴!
“老魏。”李闲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属下在!”魏长风下意识地躬身,这一次,他的姿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恭敬。
李闲指着那叠“利滚利”送来的账本:“找出所有跟黑莲社有金钱往来的官员名册,一式三份。一份,‘不小心’丢在城卫军指挥使的轿子底下。一份,‘不小心’贴在监察司的后门上。”
他又看向“清道夫”:“你不是送了三处安全屋的地契吗?挑一处最大的,把黑莲社这些年害死的人名,能想起多少,就写多少,用血写在白布上,今晚,给我挂满那屋子的里里外外。然后,再‘不小心’让几个死者家属,知道那个地方。”
最后,他看向钱四。
“老钱,你的人,今晚什么都别干。”李闲的笑容带着一丝狡黠,“就去城里各大酒楼茶肆,给我讲故事。”
“讲‘血莲舟’上少女的哭声,讲张屠户被挖走的心脏,讲‘黑莲秘境’里的人间地狱。”
“记住,要讲得像个故事,别指名道姓。但是,要让每个听到的人都知道,我们说的是谁。”
一道道命令,从李闲口中清晰地发出。
没有一句是关于打打杀杀,却每一道,都像是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向黑莲社最臃肿、最腐烂的部位。
诛人,更要诛心!
魏长风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看着李闲,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这才是真正的谋略!杀人不见血的阳谋!
他瞬间明白了李闲的意图。
侯爷不是要一个人去对抗黑莲社。
他要做的,是掀起整个天玄城所有被黑莲社压迫过的人的怒火与怨气!他要将黑莲社从一个令人畏惧的庞然大物,变成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要借这天玄城所有人的“势”,来为天策盟立威!
院子里,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他们看着李闲,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是在看一个疯子。
那是在看一尊,能够代天行罚,执掌因果的神!
李闲做完这一切,才重新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穿巷鼠。
“现在,还怕吗?”
穿巷鼠“噗通”一声跪下,双手高高举起那支黑箭,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
“属下……这就去回礼!”
他猛地起身,转身就朝院外冲去,那瘦小的身躯里,仿佛蕴含着一股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力量。
他不再是去送死的信使。
他是去降下神罚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