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句“塞进他屁股里”,如同一个无形的巴掌,狠狠抽在每个人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穿巷鼠捧着那支黑箭,感觉自己捧着的不是一支箭,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他的手在抖,腿也在抖,牙齿咯咯作响,几乎要当场尿出来。
把这玩意儿还回去?还要带上那句话?
这不是去送信,这是去送命!黑莲社那些疯子,会把自己连皮带骨头都嚼碎了!
魏长风的脸已经不是惨白,而是泛出一种死灰色。他猛地一步上前,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变得尖利:“侯爷!不可!”
他指着那支黑箭,像是指着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黑莲社不是鬼手刘,不是南柯姥姥!他们是天玄城真正的暗面!社中高手如云,传闻其社主‘黑莲圣母’更是与城主都有几分交情的大人物!我们……我们根基未稳,现在招惹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的语气无比凝重,是谋士在发现主公即将踏入必死陷阱时的极力死谏:“侯爷!此乃骄兵之计!黑莲社一箭,是想激怒我们,让我们自乱阵脚,主动冲撞!我们根基未稳,此刻硬拼,正中对方下怀!请侯爷三思!”
这不是胆大,这是寻死!
院子里,那些刚刚投靠过来的黑市头目,一个个噤若寒蝉。他们看向李闲的眼神,已经从敬畏,变成了看疯子一样的惊骇。刚刚升起的一点投靠之心,瞬间被冰水浇灭。
跟这样一个疯子,怕是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李闲却根本没理会魏长风的劝谏。
他只是看着抖成一团的穿巷鼠,笑了笑:“怎么,怕了?”
穿巷鼠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怕就对了。”李闲的目光扫过院中所有人,从魏长风到钱四,再到那些脸上写满悔意的黑市头目,“都看好了。”
他踱步到院子中央,从穿巷鼠手里,慢条斯理地拿回了那支黑箭。
“对手送了礼来,我李闲要是不回礼,岂不是显得我们天策盟很没礼貌?”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箭杆,眼神变得幽深。
“老魏,你以为我在做什么?跟他们抢地盘?争码头?”李闲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格局小了。”
他举起那支黑箭,对着阳光。箭头上淬炼的煞气,在阳光下折射出森然的乌光。
“这上面,沾着东西。”
李闲闭上了眼睛。
“叮!检测到宿主主动交互意图,目标:黑莲令箭。”
“交互方式:心念专注,规则链接……”
他的“舌头”,无声无息地舔上了那股缠绕在箭矢上的阴冷煞气和因果线。
那不是普通的煞气。
里面混杂着血腥,怨毒,还有无数细碎而痛苦的哀嚎。
“交互成功!触发因果链接!”
“获得临时感悟:‘黑莲的罪业’(残片)!”
一瞬间,几个破碎的画面涌入李闲的脑海。
阴暗潮湿的船舱,数十个被铁链锁住的少女,眼神空洞,如同待宰的牲畜。船头,一面黑莲旗帜在风中飘扬。
城北乱葬岗,几个黑衣人将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抛入坑中,尸体心口处有一个血洞,心脏不翼而飞。
一个华服男子狞笑着,将一枚黑色的药丸塞进一个赌输了全部家产的男人嘴里,告诉他,吃了这个,就能去“黑莲秘境”当人上人。
……
无数罪恶的画面冲击着李闲的神魂,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但紧接着,一种奇妙的预感涌上心头——如果将这些罪业全部铲除,那将是何等庞大的功德和气运?这黑莲社,简直是送到嘴边的功德大礼包!
李闲猛地睁开了眼,眼中闪过的不再仅仅是冰冷的厉芒,更有一种猎人看到顶级猎物时的兴奋与贪婪。
李闲看向院中那个放印子钱的胖子“利滚利”,突然开口问道:“老利,黑莲社在城西码头的‘血莲舟’,生意最近是不是不太好做?”
“利滚利”眼珠一转,勉强挤出笑容:“侯爷说笑了,‘血莲舟’是黑莲社的禁脔,谁敢打听……小的我……”
他笑容不变,打断了他:“是吗?那你上个月初三,在醉仙楼雅间里,替黑莲社的‘三当家’平掉的那笔三千两银子的烂账,又是怎么回事?那笔钱,不就是‘血莲舟’卖掉一批‘货’的分红吗?”
“利滚利”脸上的肥肉猛地一抽,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李闲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已经洞穿了一切。
李闲又转向那个鬼影般消瘦的“清道夫”:“城北张屠户一家老小,半年前失踪,报的是全家远迁。你替他们‘清扫’的屋子,应该闻到了血腥味吧?那家的男人,心脏是不是被挖走了?”
“清道夫”的身体猛地绷紧,手中的黑盒都差点掉在地上。他骇然地看着李闲,嘴唇发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是他处理过的案子,卷宗早就烧了,天知地知,这个侯爷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