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登门拜山(1 / 2)

夜,终于还是过去了。

魏长风一夜未眠。

他面前的石桌上,那几张他耗尽心血画出的“地下帝国”草图,此刻看起来像个笑话。

不是因为画得不好,而是因为现实,比他的构想狂野一百倍。

他设想的“暗堂三部”,如同一座精心搭建的木屋。可昨夜,侯爷随手一指,就将南城药姥这头洪荒猛兽,硬生生塞进了他的木屋里,还美其名曰“毒部主事”。

那不是搭建,那是天降陨石。

他这个“总设计师”,连地基都没挖好,侯爷已经开始往天上扔栋梁了。

这种感觉,让魏长风这个自诩的谋士,第一次感到了智谋的苍白。他所有的算计、布局、制衡之术,在侯爷那种不讲道理、直接洞穿因果的手段面前,都显得笨拙而可笑。

他看着院中那把空空如也的摇椅,心中涌起的不是挫败,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战栗。

与虎谋皮?不,他是抱着神明的大腿,在深渊之上跳舞。

天刚蒙蒙亮,小院的宁静就被打破了。

来人是个瘦小枯干的汉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短打,贼眉鼠眼,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像只贴着墙根溜过的耗子。

正是穿巷鼠。

他没带礼物,一进院子,看见坐在石桌旁双眼通红的魏长风,先是一愣,随即对着主屋的方向,隔着门帘,恭恭敬敬地三鞠躬。

然后,他才走到魏长风面前,压低了声音,快得像是在报菜名:“魏先生,城西车马行的孙掌柜,昨夜子时三刻,偷偷见了城卫军的百户张德彪。张德彪收了他三百两银子,答应今晚会‘路过’黑水帮的地盘。”

说完,他便又是一躬,转身就要走。

“站住。”魏长风叫住了他,声音有些沙哑,“侯爷还没起。你这算什么?投名状?”

穿巷鼠缩了缩脖子,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小的不敢。侯爷是天,小的们就是地上的泥。天上的事,泥哪敢揣测。只是……只是昨夜钱四哥带的话,小的听懂了。侯爷想知道什么,小的就去听什么。”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消息,不要钱,也不求什么。只要侯爷知道,天玄城里,还有一双肯为您跑腿的耳朵就行。”

魏长风心中剧震。

他看着穿巷鼠,忽然明白了侯爷昨夜那番操作的真正用意。

他不是在收服,他是在“点化”。

他将那些在黑暗中各自为政的“阎王”,一个个从他们的王座上拽下来,告诉他们,你们的生死簿在我手里。然后,他再给他们指一条新的路。

顺着这条路,你可以活,甚至活得更好。

于是,这些桀骜不驯的枭雄,便会用尽自己所有的本事,来证明自己“活下去”的价值。

穿巷鼠的情报,就是他的价值。

“暗堂,听风阁。”魏长风看着手里的草图,缓缓吐出五个字,“你,暂时负责。”

穿巷鼠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他“噗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谢先生提拔!谢侯爷天恩!”

魏长风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他看着图纸上“听风阁”三个字,第一次感觉,这不再是纸上谈兵。

这天早上,东家茶舍的门槛,快要被踏破了。

穿巷鼠前脚刚走,一个浑身肌肉虬结,脸上带着一条狰狞刀疤的壮汉就堵在了门口。

血刀疤。

他没说话,直接将背上扛着的一口大箱子“哐当”一声砸在院里,震得地皮都颤了三颤。

箱子打开,里面不是金银,而是一排排寒光闪闪的制式兵刃。

“俺就会打铁。”血刀疤瓮声瓮气地说道,“侯爷看得上,这炉子,以后就姓李了。”

紧接着,一个穿着锦缎员外袍,却满脸横肉的胖子挤了进来,正是放印子钱的“利滚利”。

他没看别人,只对着魏长风一拱手,将一叠厚厚的账本拍在桌上,油腻地笑道:“魏先生,这是半城达官显贵的借据副本,侯爷若想让哪家大人睡不着觉,小的随时能让他倾家荡产。”

“利滚利”正说得唾沫横飞,想再往魏长风身边凑近一步,却突然感觉脚踝处传来一股刺骨的冰凉,仿佛被一条无形的毒蛇缠住。

他僵硬地低下头,只见自己脚边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一个如同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消瘦男人,从那片极不自然的阴影中缓缓直起身,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漆的盒子,仿佛他从一开始就长在那里。他沙哑道:“‘清道夫’,送上城南三处安全屋地契。以及……”

他顿了顿,将盒子放在桌上,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昨夜试图逃走的三个人的脑袋。”

一个个在黑市网络图上闪烁的节点,此刻都化作了活生生的人,带着他们赖以生存的本事和资源,涌向了这个小小的院落。

他们或敬畏,或谄媚,或沉默,但眼中都有着同一种情绪——恐惧,以及在恐惧中诞生的,对新秩序的绝对顺从。

钱四忙得脚不沾地。

他又多了个身份,现在是天策盟的“门房”。他要分辨谁有资格进院,谁只能在门口说话,谁带来的东西该收,谁带来的东西要扔出去。

他的腰杆挺得更直了,每一次呵斥,每一次安排,都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份。

魏长风则像是被卷入洪流的建筑师,被这股汹涌而来的人流和信息彻底淹没。他手里的那几张草图,已经被他用笔划得面目全非。

他刚把‘穿巷鼠’的情报网归入‘听风阁’,‘血刀疤’的兵工厂就砸了进来,这该算后勤还是军备?

他想把‘利滚利’的财路并入‘通宝庄’,可‘清道夫’送来的地契和人头又该归谁管?

戒律堂?不对,这也算资产!

他的每一个规划都被新的、更野蛮的现实冲得七零八落。这不是在建造,这是在被动地接收一座从天而降、胡乱拼接的城池,而他这个设计师,连一块砖都摆不对位置。

听风阁、戒律堂、通宝庄……这些原本只是构想的部门,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就被塞进了一个个鲜活而危险的人物。

穿巷鼠的情报网,血刀疤的兵刃,利滚利的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