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和尚的脸上,没有因李闲的无礼而起半分波澜。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只是静静地看着李闲,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瓷器,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施主快人快语,贫僧便不绕弯子了。”空相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向李闲的神经,“贫僧想知道,施主手中的‘力量’,从何而来?”
他没有看李闲的人,目光却落在了李闲那只印着黑色符文的右手上。
那眼神,没有贪婪,没有觊觎,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探究,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匠人,在审视一块不该出现在此处的材料。
“力量?”李闲嗤笑一声,身体向后靠了靠,让自己显得更放松一些,“我天生神力,不行吗?还是说,你们和尚管天管地,还管别人力气大不大?”
他一边说着骚话,一边暗中调动着所剩无几的精神力,试图窥探对方的深浅。
结果却如泥牛入海。
眼前的和尚,就像一片真正的“空相”,无形无质,无懈可击。
空相微微摇头,笑容不减:“施主误会了,贫僧说的,并非凡力,而是……规则之力。”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一缕微不可察的禅意,如涟漪般荡开。
李闲只觉得神魂深处的疲惫和刺痛,竟被这股禅意抚平了些许,连带着那枚“瘟疫敕令”印记的躁动,都安分了一丝。
好强的精神修为!
“什么规则不规则的,听不懂。我只知道我救了人,他们拜我,天经地义。”他将那只印着符文的手抬了起来,在空相面前晃了晃,“至于这个,大师你瞅瞅,一半慈悲一半杀伐,是不是比你们庙里那些只会眯着眼笑的金佛,看起来带劲多了?这叫‘阴阳渡劫手’,专门渡你们佛门管不了的恶人,也渡你们佛门看不上的苦人。业务范围广,懂吗?”
空相的目光随着他的手移动,眼神深处,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帅,与不帅,皆是皮相。”他轻声说道,“可有些东西,沾染了因果,背负了业障,它不该出现在一个不该拥有它的人手中。”
“它会带来毁灭,而非新生。”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李闲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东西?什么因果业障?老子一路走来,全靠一张嘴和系统,什么时候有过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难道是说“天策侯”的身份?
可那是圣月皇朝给的,跟你们和尚有什么关系?
“大师,你们佛门说话,都喜欢打哑谜吗?”李闲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烦,“有话直说,有屁快放。我这刚打完一场硬仗,累得很,没工夫陪你参禅。”
空相似乎也察觉到李闲的茫然并非伪装。
他沉吟片刻,换了一种说法:“数日前,天伤城丢失了一件不祥之物。此物以生灵死气为食,能化一城为鬼蜮。我寺追查至此,所有线索,都指向了施主。”
天伤城?不祥之物?
李闲脑子飞速转动。
他来天玄城之后,根本没去过什么天伤城。唯一和“不祥”沾点边的,就是阁主丢下来的这场瘟疫。
等等……
瘟疫!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李闲的脑海。
阁主引爆瘟疫,嫁祸于他。无妄寺的和尚,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收服”了瘟疫之后找上门来。
还说什么“天伤城丢失的不祥之物”。
这他妈的,是一出栽赃嫁祸的连环计!
阁主那老阴逼,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算准了自己会用非常规的手段解决瘟疫,然后就把无妄寺这尊大佛给引了过来!
想通了这一点,李闲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天宝阁他可以硬刚,巡天卫他可以周旋,可这三大宗门之一的无妄寺,其实力深不可测,行事更是神神叨叨,一旦被他们盯上,麻烦可就大了。
“原来是找东西的。”李闲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骂开了花,“那你们可找错人了。我这穷得叮当响,除了这条命,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都没有。你们说的那什么不祥之物,我见都没见过。”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吧作响,一脸“身体被掏空”的疲惫:“大师,你看看,为了救这一坊的人,我功德赚了一点,命都快去半条了。这年头当好人是赔本买卖,穷得就剩一身正气了。你们要找宝贝,应该去天宝阁啊,那才叫财大气粗。我这儿,除了这条命,最值钱的可能就是这张脸了。”
空相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只有那盒“云雾茶”的清香,在空气中幽幽浮动,仿佛在无声地催促着什么。
李闲的目光,落在了那盒茶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