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瘫在地上,肥胖的身躯抖成了一团,汗水浸湿了后背,将昂贵的管事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狼狈的形状。
李闲那带着笑意的低语,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钻进他的耳朵,缠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茶叶……
见不得光的东西……
这两个词,是压垮他的最后两根稻草。
“我……我……”周通的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赫赫声,眼中的最后一点侥幸彻底熄灭,化为一片死灰。
赵不散看着李闲冰冷的侧脸,又看了看地上瘫软的周通,一股“不狠一点,下一个死的就是我”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咬了咬牙,像是给自己壮胆,看到李闲冰冷的眼神扫过来,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
他猛地冲上前,不再有丝毫犹豫,抬脚狠狠地踹在周通的肚子上,肥肉像波浪一样抖动。
他面色因激动和恐惧而涨红,面目狰狞地低吼道:“周胖子!你想死吗?!监察使师兄问你话呢,你敢不答?!”
这一脚,仿佛踹开了周通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猛地一哆嗦,像是认命了一般,整个人泄了气,涕泪横流地哀嚎起来:“我说!我说!师兄饶命!赵执事饶命啊!”
李闲没说话,只是拉过那张椅子,重新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
“那……那茶,叫云雾茶……”周通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是……是无妄寺后山独产的灵茶。那帮和尚从不对外售卖,只赠予一些……一些特殊的‘香客’。”
无妄寺!
李闲的眉梢猛地一挑,眼底深处那股狂野的兴奋几乎要压抑不住。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正愁怎么敲开那帮老和尚的门,线索就自己送上门了。
“这云雾茶,在东境的黑市里,是一种‘信物’,也是一种‘硬通货’。”周通不敢停,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不收灵石,只认茶叶,一两云雾茶,比一万灵石还好用,因为它代表着一个……一个庞大而隐秘的销赃网络。”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恐惧:“三年前那次沉船,是假的,船上的那批‘玄铁晶’,就是通过这个网络,换成了一大批无法入账的丹药和法器……我……我只是个小角色,是负责记假账,平账目的……真正牵线搭桥的,不是我!”
“那是谁?”李闲身体前倾,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是……是‘天玄剑’!”周通吐出这个名字时,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没人知道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只知道他在天玄城,是这个网络的总接头人,我们都叫他‘天玄剑’,意思是他像一把悬在天玄城上空的剑,没有他斩不断的路,也没有他销不掉的赃。”
李闲摸了摸下巴,这个名号,倒是挺有几分逼格。
“这次的紫魂参,也是‘天玄剑’主动联系我的。”周通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哭腔,“他说货源那边已经打点好了,让我这边准备好‘出货’。我……我财迷心窍,就答应了……我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跟三年前一样……”
听到“天玄剑”这个名字,一直淡漠的萧倾歌,扶着李闲椅背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清冷的凤眸中首次掠过一丝真正的凝重。
她俯身在李闲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地说道:“李闲,小心。此人……我或许在父皇的禁忌手札上见过他的代号。”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禁录朱批:‘此獠非人非鬼,窥伺龙气,当诛’。李闲,他交易的‘货物’,可能……也包括‘气运’和‘龙气’。”
李闲愣了一下,他看向萧倾歌,这位老板娘知道的秘闻,可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人、鬼、神?
这“天玄剑”,听起来比那伙劫匪有意思多了。
“那……那怎么办?”赵不散也听得心惊肉跳,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案子查不清,自己死路一条,“连‘天玄剑’都牵扯进来了,这……这还怎么查?”
“查?”李闲忽然笑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赵不散的肩膀,“谁说要查了?”
赵不散一蒙:“啊?”
李闲走到那堆散发着“茶香味”的账本前,随手拿起一本,在手里掂了掂,嘴角的笑容愈发玩味:“这么好的一条路,挖断了多可惜?咱们得顺着它走下去啊。”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周通身上,那眼神,让周通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饿了三天的野狗盯上了。
“周管事,”李闲笑得和善可亲,“现在,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