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再次震动。
这一次的震动,比之前灰袍人布阵时,要剧烈百倍,千倍!
仿佛有一头沉睡了万古的巨兽,在这片土地之下苏醒。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土黄色波纹,以萧无月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波纹所过之处,灰袍人布下的黑色符文阵图,寸寸碎裂,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土黄色波纹过处,那些悍不畏死的活尸士卒,前冲之势陡然一滞,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行动变得无比迟缓。
而那些更为强横的鬼面武者,虽也被地脉之力震得气血翻涌,却嘶吼着,强行以魔气抵抗,继续艰难地向前突进。
他们劈出的刀光斩在地上,却被厚土之力轻易化解,激不起半点涟漪。
就连那些实力强横的鬼面武者,也被这股来自大地深处的磅礴力量,震得东倒西歪,前冲之势为之一滞。
“不…这不是单纯的地脉之力!”灰袍人发出了嘶哑的尖叫,带着一丝学者般的癫狂,“这是‘域主’权柄!你将这云梦泽的水府怨气与地脉灵机炼成了一体,篡夺了这方天地的‘名’!你不是在借力,你是在号令!一个亡魂执念,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神庙的典籍里没有记载……这不符合规则!”
“国运?”萧无月唇角勾起一抹极致的嘲讽,“我在此地千年,我便是此地的国运!杀你这只阴沟里的老鼠,何须借天之力?”
“杀你需要国运吗?”
她按在地上的手指,微微一勾。
噗!噗!噗!
数十名鬼面武者的脚下,大地突然变得如同沼泽般泥泞。紧接着,一只只完全由泥土和岩石构成的狰狞巨手,破土而出,死死抓住了他们的脚踝,将他们拖入大地深处。
任凭他们如何挣扎,如何用手中的魔兵劈砍,都无法挣脱那来自大地母亲的,最沉重的拥抱。
转瞬之间,灰袍人引以为傲的鬼神大军,便被瓦解得干干净净。
“现在,轮到你了,神庙的老鼠。”萧无月缓缓抬眼,冰冷的目光,锁定了阵法中央,脸色惨白的灰袍人。
灰袍人浑身剧颤,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可就在萧无月准备动手,彻底抹去这个碍眼的家伙时。
一个苍老、悠远,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天地间响起。
“呵呵……人道火种,地煞龙气,还有神庙的偷天之术……真是好生热闹。”
声音响起的瞬间,一股截然不同的威压,从天而降。
那不是萧无月那种与天地融为一体的霸道,也不是李闲虚影那种君临天下的秩序。
那是一种……腐朽、阴冷,却又带着一丝窃取了天机,超然物外的诡异气息。
天空之上,原本只是阴沉的铅云,此刻竟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绿色,如同尸体上蔓延的霉斑。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半空之中。
那是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老者,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可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蜡黄,双眼之中,没有丝毫神采,只有两个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灰色旋涡。
他不像是一个活人,更像是一具被精心缝合起来的,承载着某个古老灵魂的……容器。
萧无月仰头看着他,那双映照天地的眸子第一次真正皱起,其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这股腐朽与生机强行糅合的恶臭……你是青玄宗那个本该烂进泥里的老东西?不对,你这身躯……是‘聚魂转生’?你好大的胆子!”
“天道?”青玄道人低笑起来,声音嘶哑难听,“若非天道无情,我青玄宗又何至于此?如今末法降临,天道自身难保,正是吾辈挣脱枷锁,再活一世的大好时机!”
他的目光,越过了萧无月,越过了灰袍人,贪婪地落在了土丘之上,那面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大旗之上。
“人道秩序的火种……真是好东西啊。”他伸出干枯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若能将它炼化,与我这具‘无垢道胎’相合,说不定,便能真正瞒天过海,窃取一丝长生不死的真机!”
话音未落,他竟是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他没有惊天动地的神通,只是伸出右手,对着萧倾歌的方向,轻轻一抓。
刹那间,萧倾歌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要被硬生生从身体里抽离出去!
那面功德大旗,更是剧烈地颤抖起来,旗面上的金光,竟有被那股诡异吸力拉扯、吞噬的迹象!
这个老怪物,他的目标,同样是这面旗!
局势,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混乱与危险。
土丘之下,执掌地利,视鬼神如无物的女帝执念。
远处,手段诡谲,一心夺取火种的神庙使者。
天空之上,以禁术苟活,觊觎秩序之根的宗门老祖。
三方势力,三种截然不同的恐怖存在,将手握大旗的萧倾歌,夹在了风暴的最中心。
萧无月看着悍然出手的青玄道人,脸上那冰冷的表情,终于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蝼蚁挑衅了威严的,森然怒意。
“天下棋盘,我为先手。”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我面前……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