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有的预案,所有的说辞,在这道“官方公告”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们还能说什么?说李闲是魔头?人家已经先一步宣告,自己是为了根除煞源,炼化神兵,福泽万代!这是大功德!
他们还能扮演救世主吗?人家已经广邀天下同道前来“相助”!他们现在过去,就不是救世主了,是“响应号召的天下同道之一”!
他们辛辛苦苦出手,最后功劳的大头,还得记在那个动弹不得的李闲和他的“天策府”头上!
“师兄,那我们……还去吗?”一个执事长老小心翼翼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玄灵道人身上。
去,就等于捏着鼻子认了李闲的主导地位,乖乖给他当“护法”,眼睁睁看着他炼化那件一看就不得了的凶物。
不去?
“天策侯为苍生犯险,广邀天下同道,唯你南境正道表率青玄宗见死不救!”
玄灵道人几乎能想象出这顶帽子扣下来时,青玄宗百年清誉毁于一旦的场景。
他现在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吐不出,咽不下,恶心到了极点。
“去!为什么不去!”玄灵道人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暴怒迅速化为一片深沉的算计。
“他不是要我们去当护法吗?好!我们就去!”
他冷冷一笑,对身后的弟子们下令:“传我法令!从现在起,我青玄宗的目标,不是降妖除魔,而是‘救助灾民’!”
“他李闲不是要炼七天神兵吗?这七天,地煞翻涌,邪祟滋生,方圆千里必成人间炼狱!我们不管那神兵,我们只管人!”
“把所有受到波及的村庄、城镇的百姓,都给我‘保护’起来!给他们吃的,给他们喝的,用法术为他们驱散恐慌!要让他们知道,在天灾面前,只有我青玄宗,才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玄木道人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师兄的意图。
釜底抽薪?你抽我的,我也抽你的!
你李闲要“大义”的名分,好,我给你!我们不跟你抢这虚名。
我们要的,是民心!是那千千万万百姓最直接、最纯粹的感激与信仰!
等你七天后神功大成,回头一看,你治下的子民,早就成了我青玄宗最虔诚的信徒!你那“秩序”大网,网住的只会是一片空空如也的土地!
“好一招‘偷梁换柱’!”玄木抚掌赞道。
“走!”玄灵道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想唱一出‘炼宝平天下’的大戏,我们就给他来一出‘真人济世录’!我倒要看看,七日之后,这南境的百姓,认的是他那个虚无缥缈的‘天策侯’,还是我这个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青玄仙师’!”
……
与此同时,镇南王府。
地底深处,一座完全由玄铁浇筑的密室中,陆擎苍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感受到了,那股源自大地深处的狂暴悸动,如同沉睡的巨兽翻身。
“王爷。”
一个灰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临江府方向,地脉异动,煞气冲霄。”陆擎苍的声音低沉如铁,“不是我的人做的。”
“是李闲。”灰袍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比我们想象的,更能折腾。”
陆擎苍沉默了。
“那柄‘敕魔令’,感应到了无数同类的狂欢。”灰袍人缓缓说道,“那头凶物,对它们而言,是王。现在,你的‘棋子’,有些不受控制了。”
陆擎苍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他那‘养寇自重’的计划才刚刚开始,李闲这个最大的变数,就已经在棋盘上投下了一枚足以颠覆全局的炸弹。”
“我该怎么做?”陆擎苍问道。
“静观其变。”灰袍人给出了一个意外的答案,“你的戏,还没到开场的时候,现在上台,只会卷入别人的剧本。”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不过,派一支精锐斥候,去艮虎山脉外围,看看热闹,也未尝不可。”
“让他们看清楚,‘天策侯’是如何‘拯救’苍生的。”
“也让他们看清楚,‘青玄宗’是如何‘慈悲’为怀的。”
“当英雄太多的时候,百姓,反而会不知道该相信谁。”
灰袍人的身影渐渐淡去,只留下一句幽幽的话语。
“而那,才是我等真正的‘神’,登场的最好时机。”
密室中,陆擎苍缓缓站起身,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他看向东方,那片被暗红光芒映照得如同炼狱般的天空,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
冯家渡土丘上,萧倾歌扶着旗杆,缓缓站起。
她听到了,东方天际,那片原本杀气腾腾的流光,此刻气势一变,变得庄严而肃穆,甚至还隐隐传来抚慰人心的经文声。
她也感受到了,南方的大地上,一股精悍彪悍的铁血之气,正化作一支利箭,悄然潜来。
青玄宗来了。
镇南王的人,也来了。
各怀鬼胎的演员们,已经悉数到场。
而她,这个被推到台前的临时导演,将要在这片小小的土丘上,独自面对他们,整整七天。
萧倾歌抬起头,看向钟楼之巅那个如石雕般的身影,喃喃自语。
“疯子……接下来,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