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九的魂体剧烈波动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怨毒:“我那苦命的孙女……才七岁……也被他们抓走了……我,我只想知道她……她是否还活着……”
“遗愿:寻孙女下落。”萧倾歌迅速记下,每一个字,都仿佛千斤重。
李闲点点头,对着孙九道:“行,你的诉求,本侯爷接了。去那边等着。”
他指了指院子的另一头。
孙九如蒙大赦,对着二人深深一躬,飘到了一旁。
紧接着上前来的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魂体,她神情麻木,只是反复念叨:“我的娃……还没吃上一口热乎的……”
李闲皱了皱眉,萧倾歌已柔声问道:“这位大姐,你叫什么名字?”
那妇人看了她一眼,空洞的眼神有了一丝波动:“我叫……翠莲……我男人出船跑水运,好不容易攒钱开了个小食摊……那天晚上,几个黑袍人冲进来,说要……要‘生气’……就把我娃……我娃给……”
她泣不成声,魂体几近溃散。
萧倾歌握着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她一笔一划,重重写下:“姓名:翠莲母子。死因:被夺生气,祭炼邪法。遗愿:一顿饱饭。”
写完,她胸口剧烈起伏,那股源自“帝储”身份的悲悯与怒火,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灼烧着她的灵魂。
一个又一个鬼魂上前,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有被邪法炼化的货郎,有被吸干阳气的青壮,还有被当做祭品的女子……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桩血淋淋的惨案。
萧倾歌奋笔疾书,她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她手中的笔,记录的不是文字,而是冯家渡这座小城,在阴影之下,无数被吞噬的生命。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去触碰一个皇朝最底层的悲欢。
这些,都是圣月皇朝的子民。
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在她心中油然而生。她不仅仅是在为李闲工作,更是在履行一个“帝储”最基本的职责——倾听子民的声音,哪怕他们已经死去。
李闲在一旁看着,没有打扰她。
他看着萧倾歌的侧脸,看着她眼中那抹专注而悲悯的光。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位末代帝储,才算真正开始接纳她自己的身份,以及这份身份所承载的沉重“人道”。
这对他,对她,对整个“天策”大计,都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魁梧,面相憨厚的壮汉魂体飘了上来。
“侯爷,小人叫王大锤,是个石匠。”
“说。”
“小人不是被那妖道直接害死的……”王大锤的声音带着困惑和恐惧,“是一个月前,一个姓冯的管事找到我,让我去他们家的粮仓底下,偷偷挖一个地窖,还在墙上刻些古怪的花纹……”
李闲的眉毛一挑。
姓冯的?冯家渡的冯家?
“什么花纹?”
“说不好……”王大锤努力回忆着,“那管事给的图纸,弯弯绕绕的,看着……看着不像好东西。尤其是地窖正中,要刻一个巨大的……像是一张张开的嘴……”
“刻完之后呢?”李闲追问。
“刻完之后,那管事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赶紧离开冯家渡,走得越远越好。我拿着钱,心里发毛,连夜就想出城……结果在城门口,就……就感觉后脑勺一疼,什么都不知道了……”
萧倾歌停下笔,猛地抬头。
李闲的嘴角,那丝玩世不恭的笑容缓缓收敛。杀人灭口。他与萧倾歌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寒意。
“粮仓……张开的嘴……”李闲用指节轻轻敲着石桌,心念微动,【规则谛听】悄然扫过王大锤魂体中残留的恐惧记忆。
他“听”到了!那记忆深处的花纹,蕴含着与昨夜“万魂噬心咒”同源的,关于“献祭”与“吞噬”的混乱规则!
李闲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好家伙,这不是粮仓,这是饭碗!一个准备用全城生灵来填满的血肉饭碗!
冯家,就是万魂门安插在这里的棋子!
昨夜那个邪奴引动的百鬼夜行,恐怕只是为了测试法坛,或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大餐,还在后头。
李闲拿起萧倾歌刚刚写满了一页的纸,看着上面一个个鲜活的名字和他们血淋淋的死因,再想到那个隐藏在地下的巨大“嘴巴”。
他忽然笑了。
“老板娘。”
“嗯?”
“看来,咱们的客户,比我想象的还要热情。”李闲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却带着一股让鬼都发寒的兴奋。
“他们不光给咱们送员工,还主动把下一个大单的地址,都给标好了。”
他将那张纸小心地折好,揣进怀里,然后拍了拍手。
“行了,今天的登记工作,先到这里。”
他转身,看着院子里那群等待着“伸冤”的鬼魂,大手一挥。
“全体都有!目标,冯家粮仓!”
“今天,侯爷我带你们去……查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