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滚刀肉模样,让两名男修气得脸色涨红,几次想拔剑,却又被宗门戒律束缚。
云师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发现,眼前这个凡人,不仅牙尖嘴利,而且逻辑清晰,三言两语就把他们摆在了“外来者”和“潜在威胁”的位置上,而他自己,则牢牢占据了“官方”和“守护者”的道义制高点。
更让她心惊的是,当李闲说出“朝廷命官”四个字时,他身上那股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秩序之力,竟然隐隐透出一股煌煌威压。
那是【王权】特性在发挥作用。
“你是朝廷命官?”云师姐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如假包换。”李闲手腕一翻,那枚黑沉沉的天策令,出现在他掌心。他没有催动,只是让那四个古朴的篆字对着三人,“圣月皇朝,天策侯,李闲。奉人皇遗命,在此地,重建秩序,以安万民。”
天策令!
即便是青玄宗的弟子,也听说过这枚代表着皇朝最高军事权柄的令牌。
云师姐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死死盯着那枚令牌,起初只觉古朴,可当李闲的话音落下,她猛然感觉到,这枚令牌竟与笼罩全镇的无形“秩序”力场产生了共鸣!
她脑中灵光一闪,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被强行梳理的怨气,欣欣向荣的凡人,这枚代表皇朝权柄的令牌……寻常阵法绝无可能调动如此宏大的凡人之力。
一个被记载于宗门最古老典籍中,近乎传说的词汇,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脑海——人道之力。
难道……他不是在用灵力布阵,而是在用这枚令牌为引,借整个皇朝残存的‘势’,来镇压此地?这个念头太过疯狂,以至于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可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原来是天策侯当面,失敬了。”云师姐收敛了身上的锋芒,微微颔首,算是行了个礼。
她身后的两名男修,也收起了脸上的怒容,神情变得复杂。他们是宗门修士,可以不敬凡俗官吏,却不能不敬那枚代表着人间正统的令牌。
“既然此地已由侯爷接管,我等自然不会插手。”云师姐话锋一转,“只是,此地怨气根源未除,终是隐患。我等想在镇上暂住几日,观察一二,不知侯爷是否方便?”
这是要留下来当监工了。
李闲心里跟明镜似的。
“方便,太方便了!”他立刻换上笑脸,“仙长们肯留下,那是给我们黑石镇脸上贴金!我这就叫人给三位安排最好的院子,保证窗明几净,冬暖夏凉!”
他心里清楚,对方不走,是因为没搞懂他到底在做什么。一个末代侯爷,用残存的国运镇压一个邪地节点?这在青玄宗看来,无异于用金饭碗去接粪水,匪夷所思。
他们不信,所以要看。
李闲也不怕他们看。他要的就是时间。只要给他一个月,三座大阵布成,别说三个青玄宗弟子,就是那个“渔夫”亲临,他也敢碰一碰。
就在李闲准备叫石山过来,好好“招待”这三位贵客时——
“当——!当——!当——!”
镇子外围的了望塔上,凄厉的警钟被疯狂敲响!
一名巡山营的哨兵,正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敌袭——!山贼!是山贼来了!!”
李闲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猛地转头,望向西边的山脊。
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如同潮水般,正从山林中涌出。他们手持雪亮的兵刃,身穿简陋却统一的皮甲,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嗜血的光芒。
人数,至少在三百以上!
为首的一个独眼壮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鬼头刀,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小的们!南边的大人有令!屠了这黑石镇,不留活口!里面的女人、粮食、矿石,都是咱们的赏钱!”
话音未落,山贼们发出一阵狂热的嚎叫,疯了一般朝着刚刚看到一丝安宁曙光的镇子,冲杀而来!
云师姐三人脸色剧变。
李闲的眼神,则在那一瞬间,冷得像一块万年玄冰。
他看着那些山贼,目光却仿佛穿透了他们,看到了那个坐在王座上,与灰袍人对谈的身影。
釜底抽薪。
这才是“渔夫”真正的鱼钩。
他根本没指望那个“因果道标”能立刻弄死自己。
他要的,是在自己这片刚刚种下的“秩序”田地里,再狠狠地,浇上一盆绝望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