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皇朝已经名存实亡,一个空洞的律法,又有什么用?还不如他们自己的拳头来得实在。
萧倾歌的身体微微一僵。
这正是她最担心,也最无力的一点。她可以扮演神明的使者,却无法证明一个衰败皇朝的威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看戏的李闲,敏锐地“听”到,随着萧倾歌的无力,刚刚汇聚起来的“希望”愿力开始涣散,甚至有重新滑向“怨恨”的趋势。功德要凉!
他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懒散瞬间消失。他看了一眼身旁因无力而身体微僵的萧倾歌,知道这场戏的女主角唱不下去了,该他这个“天策侯”亲自下场,给这帮迷茫的羔羊注入一剂真正的强心针了。
他上前一步,站到了她的身旁,那一瞬间,整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玩世不恭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然。
“谁说,皇朝不在了?”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了一枚令牌。
那是一枚玄铁打造的令牌,样式古朴,正面是山河日月之景,背面,则是一个龙飞凤舞的“策”字。
当这枚令牌出现在朝阳下的那一刻,一股无形的、肃杀而威严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广场。
那不是法力波动,也不是煞气,而是一种源自更高层面的规则之力,一种代表着人间权柄巅峰的煌煌天威!
“圣月皇朝,天策令在此!”
李闲高举令牌,声音如金石相击,响彻云霄。
“奉末代人皇遗诏,敕封天策侯,监察天下,代天巡狩!”
“持此令,如朕亲临!”
“如!朕!亲!临!”
最后四个字,仿佛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广场上,所有镇民,包括台上的石山,全都懵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枚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光的令牌,看着那个平日里嘴贱爱笑,此刻却宛如神只的青年。
天策侯?
如朕亲临?
这……这是什么意思?这意味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话,就是皇帝的话!他所代表的,就是整个圣月皇朝的意志!
石山“噗通”一声,第一个反应过来,双膝重重砸在坚硬的石板上,额头紧贴地面,这一次的跪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彻底。
他的动作像一个信号,人群中,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浑身一颤,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们颤抖着,也跟着跪了下去,口中喃喃着“天策…是天策侯爷…”
这股混杂着敬畏与激动的情绪迅速蔓延,越来越多的人被气氛感染,从迟疑到跟从,最终,“哗啦啦”的跪倒声连成一片,如潮水般席卷了整个广场。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叫天策侯,但他们听懂了“如朕亲临”这四个字的分量,那是烙印在血脉里,对皇权最本能的敬畏。
“参见侯爷!”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李闲没有理会跪倒的人群。
他转过身,将手中的天策令,郑重地递到萧倾歌的面前。
“殿下。”
他的称呼变了。
不再是“我的殿下”那种调侃,而是充满了尊重的,正式的称呼。
“皇朝的律法,当由皇室的血脉来执行。”
“今日,你便是圣月皇朝的法。你的判决,便是人皇的意志。”
萧倾歌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令牌,又抬起头,看着李闲的眼睛。
那双总是带着狡黠和轻浮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平静与郑重。
她忽然明白了。
什么山君显灵,什么贵人祈福,从头到尾都是李闲搭建的戏台。
但他…不是要将她推上神坛,当一个供人膜拜的泥塑菩萨。他是在用最匪夷所思的方式,为她这位末代帝储,重新搭建一个名为‘皇朝’的舞台,并将‘律法’这柄象征着人皇权柄、早已失落的权杖,亲手递还给了她。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涌上眼眶。她那颗因国破家亡而冰封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她没有去接那枚令牌。
她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重新转向那些罪囚,转向台下跪着的万民。
她的脊梁,挺得笔直。
“圣月律法,不容私刑,但皇朝天威,亦不容挑衅。”
她的声音,传遍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此刻又被彻底唤醒的威仪。
“我,以圣月皇朝帝储之名,在此宣判!”
“罪臣王二狗、刘三……罪大恶极,人神共愤。三日后,于此地,依律,凌迟处死!”
“其家产,尽数充公,用于抚恤受害者家属,修缮黑石镇!”
“此为,国法!”
判决落下,掷地有声。
台下,那名失去女儿的老妇人,那名被打断腿的汉子,在短暂的错愕后,朝着高台上的那道身影,重重地磕下了头。
他们磕的,不再是虚无的贵人。
而是皇朝的律法,是迟来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