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领了那道近乎灭族的命令,非但没有丝毫犹豫,反而像是领了圣旨,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光芒。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废墟的阴影里,去召集他那些同样在劫后余生中,渴望着鲜血与权力的“弟兄”。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埃与血腥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李闲还坐在那截断裂的木梁上,姿态闲散,仿佛刚才那个决定了上百人生死的,不是他。
“用仇恨做燃料,用恐惧当缰绳。”萧倾歌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音,“李闲,你教给我的第二堂课,就是如何成为一个暴君吗?”
李闲没有回头,只是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笑道:“暴君?不不不,这是最高效的资源整合。他们恨青玄宗,我给他们一个发泄仇恨的渠道。他们怕死,我给他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他们贪财,我给他们画一张发财的大饼。各取所需,公平交易。”
“公平?”萧倾歌走上前来,站在他面前,月光勾勒出她紧绷的侧脸,“让上千人活在仇恨里,将他们的灵魂扭曲成只知叩拜与诅咒的怪物,这也叫公平?”
她深吸一口气,凤眸里那刚刚燃起的火焰,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深深的忧虑。
“我承认,你的手段很有效。但如果复兴皇朝的基石,是建立在比敌人更深的仇恨之上,那我们和那些窃国之贼,又有什么区别?用毒药浇灌出的花,结出的果实,只会是更毒的毒药。”
李闲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他抬起头,看着萧倾歌。月光下,她的神情严肃得近乎固执,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醒的决绝。
她不是在质问,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李闲下意识忽略了的事实。
他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是“功德生于消煞处”。他以为,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过程中的手段便无所谓。可萧倾歌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那套看似完美的逻辑。
仇恨,本身就是一种“煞”。用一种煞去对抗另一种煞,那不叫“消煞”,那叫“养蛊”。
几乎是同时,他识海中那枚刚刚安分下来的“地煞帅印”,竟微微震颤了一下,一丝极细微的、充满了暴虐与毁灭气息的黑色裂纹,在印章表面一闪而逝。
【叮!系统警告:检测到契约核心存在“规则污染”风险。】
【污染源:负面情绪(仇恨、诅咒)反噬。】
【风险评估:长期以此类能量为核心,将导致“地煞帅印”凶性复炽,并对宿主灵魂产生不可逆的侵染。契约链接下的所有魂源,将被同步扭曲。】
【修正建议:功德源于正向交互。请宿主以“希望”、“祈愿”、“守护”等正面情绪,重铸契约根基。】
李闲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娘的……差点玩脱了!
他光想着仇恨是最低成本的燃料,却忘了自己的系统是靠“正向交互”吃饭的!用负面情绪刷功德,等于用污水洗澡,越洗越脏!
但转瞬间,一丝惊骇就被他骨子里的狂喜和贪婪所取代。等等……系统这是在给我指路啊!仇恨是低劣的、充满杂质的原煤,烧起来乌烟瘴气还有风险。但“希望”、“祈愿”呢?这是精纯无比、毫无副作用的“灵石”啊!虽然收集门槛高了点,但能量的“质”和“转化率”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这哪里是修正错误,这分明是商业模式的迭代升级!
想通此节,李闲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咳”的一声,从木梁上弹了起来,掸了掸屁股上的灰,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标志性的、混合着狡黠与自信的笑容。
“你说得对。”
萧倾歌愣住了,她准备好了一大堆说辞,准备好了一场激烈的辩论,甚至做好了分道扬镳的心理准备。
结果,他就这么轻飘飘地承认了?
“我刚才……是在给你上第三堂课。”李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身为一个领导者,不能只看到一种可能性,刚才那个方案,是b计划。既然你觉得太脏,那我们就启动A计划。”
“……”萧倾歌看着他,眼神里写满了“我信你个鬼”。
李闲却不管她信不信,他已经陷入了新的亢奋中。思路一旦打开,无数个鬼点子就像泉水一样往外冒。
“仇恨确实好用,但后劲太大,容易上头。而且,格局小了。”李闲摩挲着下巴,眼睛越来越亮,“咱们要做的,不是窃国,是‘窃天’!玩的是规则,讲究的是名正言顺!”
他猛地一拍手:“有了!”
他转身就朝石山消失的方向追去,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冲萧倾歌勾了勾手指:“走,我的殿下。A计划,你是绝对的主角。”
……
黑石镇的中心广场,原本的镇公所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石山正带着几十个手持矿镐、铁棍的矿工,将几个被打得半死的前任管事拖出来,准备执行李闲的“旨意”。镇民们远远地围着,眼中混杂着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快感。
“住手。”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闲和那位气质高贵得与这片废墟格格不入的女子,并肩走了过来。
石山一个激灵,连忙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大师!您有什么吩咐?是不是嫌小人动作慢了?”
“不,是我改主意了。”
李闲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走到广场中央,目光扫过那些神情麻木、眼中只剩下贪婪与恐惧的镇民。
“我知道,你们恨他们。”李闲指了指那些半死不活的旧日管事,“他们勾结青玄宗,拿你们的女儿、姐妹去献祭,把你们当成牲口。换做是我,我也恨不得把他们扒皮抽筋。”
人群骚动起来,许多人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死死盯着那几个管事。
“但是,”李闲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戏谑,“杀了他们,爽是一时爽,然后呢?青玄宗的账算完了,你们自个儿的账呢?杀了他们,你们死去的亲人能从土里蹦出来给你发工钱吗?他们的血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酒喝?能让你婆娘多生个大胖小子吗?都不能!”
他摊了摊手,语气变得蛊惑起来:“仇恨不值钱,弟兄们。但希望,可是能换来真金白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