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镇南王大营,死一般寂静。
前一刻还充斥着巡逻兵丁的呵斥与甲胄摩擦声的营地,此刻落针可闻。数万双眼睛,死死盯着那在夜幕下发生了匪夷所思变化的巍峨山峦。
山,动了。
那座被他们陆家视为龙兴之地,被陆擎苍视为禁脔的“龙头”,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垂了下去。
不是山崩,不是地裂。
那是一种缓慢而充满某种仪式感的下沉,仿佛一个活物,在对着某个方向,行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中军大帐内。
身形魁梧如山岳的镇南王陆擎苍,正持着一盏温热的茶,听着麾下谋士分析临江府的各方势力。
“……那新来的天策侯,不过是圣月皇朝回光返照推出的小丑,狂妄自大,不足为惧。我军只需……”
谋士的话音戛然而止。
轰隆——
一股沉闷到极点的震动,从大地深处传来,仿佛地心深处有一面巨鼓被擂响。帐内的烛火疯狂摇曳,桌案上的笔架轰然倒塌。
“地龙翻身?”
“保护王爷!”
亲卫们瞬间拔刀,将陆擎苍护在中央。
陆擎苍却纹丝不动。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穿透营帐的缝隙,望向金脊山的方向。他感受到的,不是单纯的震动。
而是一种……气机的断裂与重续。
三百年来,那座山始终压在他陆家心头,是一份沉重的祖产,也是一道致命的枷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座山里有什么。
他缓缓起身,推开亲卫,一步步走出大帐。
当他看到那颗垂下的“龙头”时,饶是以他的心性,瞳孔也骤然收缩。
周遭的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空。所有的喧哗、惊恐、议论,都在他走出大帐的那一刻消失。数万大军的目光,从山上,转移到了他的背影上。
他,才是这片大地真正的主宰。
“王……王爷,此乃……此乃凶兆啊!”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谋士,脸色惨白,声音颤抖,“山龙叩首,非吉事也!恐有倾覆之危!”
“凶兆?”
陆擎苍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股冻彻骨髓的寒意。
他没有看那老谋士,目光依旧锁定着那座低头的山峰。
“不。”
“这不是凶兆。”
他抬起手,身边亲卫立刻递上一副千里镜。镜筒中,山巅那几个渺小的人影,依稀可见。
“这是战书。”
咔嚓。
精铁打造的千里镜,在他掌心被捏成一团废铁。
“本王守了三百年的东西,竟有人敢伸手来拿。”陆擎苍缓缓转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还是用这种方式,来向本王示威。”
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种被挑衅后,猎人看到猎物终于出洞的兴奋与残忍。
“传令下去。”
“封锁金脊山所有出口,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来。”
陆擎苍缓缓转身,对身侧的影子下令:“启动在临江府的‘请帖’。告诉山上的人,方文山的家人,本王早就想请他们来军中做客了。”
“告诉他,想让他们活命,就带着那个天策侯的脑袋,来见我。”
……
山巅之上。
“噗——”
李闲在吼出那句话后,再也撑不住,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溅在身前的岩石上。
功德耗尽,心神透支。
那感觉,就像一个普通人连续跑了一百场马拉松,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李闲!”
“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