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浑浊的眼泪,顺着脸上的沟壑,滚滚而下。
那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压抑了百年,跨越了几代人的绝望和怨恨,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魔鬼……他们是魔鬼……”老人终于发出了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他们不是仙长……是吃人的魔鬼!”
周围,那些原本麻木的镇民,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围了过来。起初,他们的眼神依旧空洞,只是被这边的争执所吸引。
“但当‘金殿’、‘塌方’、‘封印’这些词从李闲口中说出时,围拢过来的镇民并未立刻爆发出仇恨,反而像一群被惊扰的木偶,一些人茫然地抱着头,一些人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有什么被遗忘的剧痛正在脑海深处复苏。
他们空洞的眼神里先是泛起剧烈的痛苦和混乱,直到老人的哭喊声如同一道惊雷炸响,才将这痛苦转化为了清晰的、压抑了百年的怨毒与仇恨,一双双眼睛里的鬼火,是被血泪点燃的。”
李闲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们心中那把锁了百年的地狱之门。
“黄金城……”老人哭了一阵,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他指着金脊山的方向,声音凄厉,“对,有黄金城!就在那山顶上!那里亮着金光,一年四季都不灭!仙长们说,那是镇压山下恶鬼的仙家法阵……狗屁!那光,就是用我们祖祖辈辈的命点起来的!”
“我阿爷,就死在里面!我爹,想带着我们逃出去,走到镇口,就浑身发软,口吐黑血,三天就死了!我……我亲眼看着我儿子,身子骨一天天变弱,最后就像一截干柴,风一吹就散了……”
老人趴在地上,用拳头狠狠地捶打着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
“我们逃不掉,我们身上有他们的烙印,只要还在这片地界,我们的精神气,就会源源不断地被那座山吸走……我们都是他们的……牲口!”
方文山站在一旁,早已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筛糠。
他终于明白,这里比临江府的局面,要可怕百倍千倍。青玄宗在临江府,是窃取死人的怨气。而在这里,他们是直接从活人身上,榨取生命!
李闲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那张邪恶的蛛网舆图,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金脊山这个节点,比他想象的还要“肥美”。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那块碎银,塞进老人的手里,又捡起那只雕了一半的木鸟,放在他的手边。
“带我去。”李闲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带我去能看到‘黄金城’的地方。”
老人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挣扎,猛地抓住李闲的衣角,指甲因用力而发白,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声音嘶哑地咆哮:‘没用的!别去!你斗不过那些魔鬼的!山顶那吃人的金光,就是它们的嘴!我们上不去,你上去了,也只是多一具被吸干的尸骨!别去送死啊!’”
“我不是凡人。”李闲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是来讨债的,他们欠了你们几代人的命,欠了我一笔天大的功德。这笔账,今天该算算了。”
他看着老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只要告诉我,路怎么走。”
或许是李闲的笑容太过自信,或许是他刚才道破天机带来的震撼,老人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疯狂的、破罐子破摔的决绝所取代。
他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尘土。
“好……我带你去!”他咬着牙说道,“就算死,我也要亲眼看着那些魔鬼,遭报应!”
老人不再多言,转身就朝着镇子深处的一条小路走去。他的脚步依旧蹒跚,但那佝偻的背影,却仿佛挺直了几分。
李闲冲着吓傻的方文山招了招手,跟了上去。
方文山打了个哆嗦,连滚带爬地追上,声音颤抖:“公……公子,咱们真的要去?那可是……仙家禁地啊!”
“仙家?”李闲嗤笑一声,目光望向那座灰白色的山脉,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狂喜。
“方会计,记住了。”
他舔了舔嘴唇,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
“他们用人命当矿石,用怨魂当金子。这种地方,可不是什么禁地……”
“这是青玄宗给小爷我,精心打造的一座……功德金山啊!”